白月光干掉前夫上位后(89)
近旁烛火、风灯的光,方还觉得亮,与天上一比,成了供人一哂的玩意儿。
“果然好。”柳乐说。
“人会变,你说是吗?”予翀忽地问。
“什么?”柳乐没明白。
予翀指指天上:“我为什么喜欢月亮,因为它总是变,却又总能圆回来——只要你耐心等着。”
“月亮不会变,总是那一个月亮。”柳乐望着天空。
“那更好了。”予翀的笑声很爽朗,“你看着吧,过一会儿还要更好。”
“明日晚上就不如它?”
“明日也好,但咱们不在这儿看——等明日咱们去宫里只略坐一坐,吃几口,虚应一应景,然后就早点儿出来,我带你上街上玩去,痛痛快快逛一逛,你想不想去?”
柳乐不禁也笑起来:“穿一身金光灿烂的,怎么上街,不知是瞧灯呢还是给人瞧呢?”
“这好办,回来换了衣裳就是——算了,太麻烦,索性就在车里头换,我提前准备好几件寻常衣服放在那儿。看着——咱们一对凤凰进去,一双家燕出来,如何?”予翀得意地笑,目光灼灼注视柳乐。
“成什么体统。”柳乐轻声说,然而心里不是不高兴。两个人牵着手,随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一定很有意思。不过他即便换了衣服,就好隐没在人群中了?
柳乐怀疑地偷偷瞟了他一眼,却正撞上他的目光,密密的睫毛下,他的眼睛亮闪闪瞧着她。
“明晚哪里好玩?”她问。
“咦,你在城里长大,还不知道么?”他上下两排睫毛分得开了,眼睛里好像有两只淘气的赤焰驹在蹦跳,“没关系,我知道,你跟着我就是了。”
柳乐突然想起,他先前一定常常去会那位姑娘,带她去很多地方玩过,他大概总是先换了衣服,装作寻常少年郎,在人群中,牵着姑娘的手。
他刚才说过会牵她么?他会吧。
柳乐胡思乱想,心里头像刚吃的橙子:甜,又还夹着微微的酸,淡淡的苦。
予翀忽地伸臂揽过她,让她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胸前。
“你这件衣服很好看。”他的手指沿着她衣上绣花勾画,一面说,“你知道修这所小院子,第一件事是做什么?——是移栽了这株绿萼梅来,就在去年春天。”
柳乐很喜爱南窗外那株绿梅,白日里走过时、或在窗下写字看书歇歇眼时,总要瞧上一瞧:枝上缀着的小小可爱白花,衬着嫩绿的花萼,尤其显得俏丽。
她不禁惊异:“我倒不知,才刚移来一年么,开了这样好。”
予翀带几分得意,戏说道:“花开得如何,看水络地脉,看栽花人浇灌得用不用心,尤为关键的还要花儿自己喜欢,与早晚倒没多大关系。——你最迟一个来,开得还更好。”
柳乐挣着要坐起,予翀便放开手。
“明儿早上我想上庙会逛逛。”柳乐说。话由嘴里出来,比生柿子还涩。
可是予翀的表情像吃了甜柿子,“晚上逛还不够,早上也去?”
“早上也有趣。你不是要去还愿,我一人逛逛。”
予翀病中的正月十五,太皇太后曾在寺庙为他打醮祈福,如今又逢十五,因要他亲身再去进香还愿。
柳乐老早就知道十五这日予翀有半天不得闲。当时她问:“用不用我一起去?”
予翀说:“你不用去,都是些法师老道,没什么意思,你定不耐烦。”
于是,她让巧莺再去传信,与计晨定下了这个日子。元宵节逛庙会,很自然的出门理由,而且街上人多,会面不容易引起侍卫注意,以至于阻拦她。
“好,你就自己去。别和人硬挤,走一走就去茶馆里坐着歇歇,别先走酸了腿。算了,走累也不妨,晚上我背你。”
“我会去茶馆。”柳乐说。
只要接着往下说,只要再开口,她就可以告诉他明天准备做什么。
他会愿意她去见计晨?不过这并非关键,她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从认识禹冲起。
柳乐心中思量不决,又抬头去望明月:他喜欢十四的月亮,或许就为心中仍有缺憾。可是,圆满就在前头,并非遥不可盼,是啊,月亮总会圆的,人呢,会变吗,他……
柳乐偏头看予翀微笑的侧影。
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姑娘。说起她时,予翀多么伤心,他怎么可能把她忘了?本来该是她在这里,要是她还活着,也不会有所有这些事了。柳乐心里胀胀地难受。
予翀忽地向她转来,黑瞳仁中有星点的光芒闪烁,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影子。
柳乐低下头。
“现在就倦了?”予翀温存地问。
“喝了酒我便容易倦。”
“就喝那么一点儿?”予翀好笑道。
“今天该早点歇息,明天还有好多事。”
“怕没力气?不是我背你么。”予翀在她耳边笑道,“再等小小一会儿,咱们就去睡觉。”
不知不觉间,月光撒下庭院,他们好像在水底坐着。
柳乐向四周望去。她明白等什么了,要等这画作完成——月亮用它银白的画笔这儿涂涂,那儿抹抹,这时,笔上蘸饱了银辉,向当中一刷:一段白墙青瓦整个给笼在清光之下,白墙晶亮如银,墙顶像鱼脊一般,条条银鱼首尾相接,跃上水面,鳞片闪闪发光。
云|墙下原有一口小池,池中蓄的是小山流出的一股活水,流得很缓,水面微微地、几乎察觉不出地颤动。从那墙壁上透明的、轻轻晃动的影子,柳乐知道,月光正在水底潜行。
她伸长脖子望了望,看见月亮是躺在那一汪水上,懒洋洋而又自在,与天上文静、矜持的月亮正好交映成趣——不对,水里这个比天上的还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