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151)
“我之前说过要帮你相看定亲人选的!”李沙棠越说越顺溜,“你忘了吗?就几月前的事儿。而且你现在是御史中丞了,婚事不可随便......”
她话还没说完,崔杜衡忽而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压在她两眉之间。
乍然间,强烈的酸胀感让她浑身一激灵。
“你干什么!”李沙棠瞪眼。
“殿下是不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酸胀感?”崔杜衡笑得有些恶劣,“这是印堂穴,殿下,您在紧张。”
说完,他突然收回笑意,直视着李沙棠,“所以殿下,您在紧张什么呢?”
李沙棠对印堂穴比崔杜衡更了解,她抿着唇,脑中白雾一片,空茫又凄惶。
“殿下,臣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您还不愿意相信臣吗?”崔杜衡的面颊越来越近,他眼底的泪痣也愈发显眼,“还是说,您害怕的不是臣,而是自己。”
“或者说,是成婚这件事。”
“您不愿意同臣更进一步,所以拼命给臣按帽子,用臣的缺点掩盖您心
底的不安。可您更不愿臣同您疏远,所以时不时便给臣一点好处,叫臣时刻惦念着......”
“殿下好手段,”崔杜衡的唇畔几乎要贴上李沙棠的面颊,“可您有没有想过,臣的贪欲会越来越大的,您以前那点好处,已经满足不了臣了。”
他几乎痴迷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莹白面颊,耳边发丝擦过殷红唇畔,径自落在她的唇边。
李沙棠感受到唇边的骚痒,垂眸笑了笑。她捻起唇边发丝,帮他夹在耳边。她温热的指尖抚过他冰凉的耳边,激起阵阵战栗。
“你想要什么?”她托起崔杜衡的脸,嗓音依然如平日般清脆,只是少了丝憨味,“本殿可以酌情考虑。”
崔杜衡的眼珠里倒映着李沙棠不同寻常的笑,瞳孔微微放大,嗓音渐渐缱绻,“臣想要殿下您,完完整整的一个人。”
李沙棠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深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松香味,语气带着种无畏的迷茫,“我可能给不了。”
崔杜衡将手插进她毛茸茸的后脑勺,渐渐收紧。他感受到胸腔边温热的吐息,手指发力,有度地按摩着,“这一次换臣来教殿下,殿下只需要在不适的时候叫停即可。”
李沙棠埋着脸,眼睛紧闭,嗓音却闷闷的,“可我阿娘,还有梅娘,都在还没叫停的时候逝去了。还有拓跋珍,她虽然没死,却也落下了一身病痛。”
她说得含糊,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崔杜衡听懂了。他轻缓地按着李沙棠的头皮,诱哄道:“可殿下与她们都不一样,殿下武力高强,若哪天看臣不顺眼了,可直接杀了臣。”
他将自己的生命说得轻飘飘,李沙棠也听得轻飘飘。
她拔出脸,手指在他的心脏处细细描摹。
他的心跳有力又急促,在她的手心处鼓动着。
“你说的哦。”李沙棠嗓音又带回了往常的憨味,她仰面望着崔杜衡,凤眼瞪得有些圆,“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反悔。”
崔杜衡感受到心脏处的抓力,心跳愈发急促。他含笑望着怀里少女,轻柔应声:“永不反悔。”
永不反悔。
但李沙棠没多久就反悔了。
她坐在下方席位上,一面顶着上方咸安的揶揄目光,一面想要挣脱崔杜衡黏糊拉着的手。
咸安苏醒后,拓跋宏为她举办了一场除晦宴,还在宴席上宣布了立储诏令。
众臣一片哗然,王后肚皮里的孩子还不知男女,王上的诏令就下来了?
可念着王后在此次宫变中的大功,众臣到底没说什么。
咸安没了烦心事,自然就注意到氛围发生明显变化的崔杜衡与李沙棠两人。
此前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还蒙着层纱,带着欲语还休的遮掩意味。可现在这两人公然在她眼皮子底下牵手,李初雄还就坐在崔杜衡旁边。
咸安看得有趣,面上笑意也多了些。
“看什么这么开心?”拓跋宏喝得面色迷离,他凑近咸安,双眼一直粘着她,“看什么呢?”
咸安笑着摇摇头,她见拓跋宏一直缠着她,便从案上端了碗乌黑的药,笑吟吟道:“王上今日的补药还未喝呢?臣妾来喂王上吧?”
拓跋宏瞅着那乌漆嘛黑的药汁,面色一僵。可他瞅着咸安期盼的眼神,到底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接受她的投喂。
李初雄看着上首相互喂药的两位,又瞅了眼身旁胆大包天的臭小子,一双手将青铜面具整了又整,又与另一旁的同僚喝了几杯酒。
几杯酒下肚后,他见那臭小子还没放开自己的女儿,眉毛挑了又挑,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崔杜衡唇边的笑意还未收敛起来,就接收到了李初雄的喝酒邀请。他不情不愿地松开李沙棠,开始陪着“未来岳父”饮酒。
他看着面皮白净,实则是喝酒的一把好手。数杯酒下肚后,李初雄显然有些疲了,可他只是面皮发红,眼神依旧清亮。
一旁的李沙棠眼见着阿爹醉了,连忙从崔杜衡身后探出头来,紧紧盯着李初雄问道:“阿爹,你真不准备同我们一道回永安吗?”
她今早才知道,李初雄平反后瞒着她,偷偷向新帝申请回陇右当县令。
她乍一知道这消息时难过极了,虽说她对阿爹独身潜入敌营的事情还心存不满,可他毕竟还是她心心念念了几年的爹爹,她不想与他分开。
可她更知道李初雄的性子与她一般执拗,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李初雄摸着昏沉的脑袋,闻言下意识道:“梓音还在陇右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