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157)
李沙棠耐心听着,眼看着高晓曼舔了舔唇,又顺手递了杯茶,“那你与萧夫人是怎么认识的?”
高晓曼喝茶的动作一顿,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沙棠一眼,拖长语调:“她明日就来永安找我了,你去问她呗。”
李沙棠眨眨眼,语气又恢复了几分俏皮,“好的师父!”在高晓曼起身打她之前,她飞快地跑出厅堂,又折回几步,喊道:“师父再见!”
高晓曼看着李沙棠消失不见的背影,脑海里又浮现那个小小的李沙棠。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古灵精怪,只是现在长大了,那点灵气也被遮住了,只偶尔看得到。
翌日再见时,一位扶风弱柳的美妇人赫然坐在厅堂里,与高晓曼笑谈。
李沙棠瞟过萧夫人泛白的唇色,心下微叹,也没打扰两人,而是等她们聊完了再进去。
“你来了?”高晓曼睨她一眼,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坐吧。”
李沙棠顺势坐下,又对萧夫人笑了笑。
萧夫人回以一个同样友好的笑容。
高晓曼给两人倒好茶水,这才揣着双手,慢悠悠地离开厅堂。
“殿下来找我......”萧夫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是崔家那孩子出什么事了吗?”
李沙棠不答反问:“夫人对崔三的身世了解多少?”
萧夫人眉眼深深,泛白唇色勾出一抹无力的笑来:“他是先太子妃的孩子,生父不详。”
眼见李沙棠满脸不信,她抚着额头,语调悠远:“家道中落时,我曾在某个庄子服侍过一个待产贵妇,那时我觉得庄子里的氛围很奇怪,于是在某天夜晚出逃了。
出逃的那天晚上,我被那待产贵妇看到了,她不仅没有揭发我,还为我打掩护,条件是带着她手里的那些东西一起出逃。
那是些什么东西呢?都是她写的信,和闲暇时打的一件婴孩小衣。她只与我说,若有一天我能碰巧遇见这孩子,且这孩子主动向我要了这些东西,我就将这些东西都给他。
我本以为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直到我遇到那位崔姓小公子。他与那贵妇太像了,模样像,气质也像,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以你把那些东西交给他了?”李沙棠喃喃道。
“他在两年前找到我,向我要了。”萧夫人叹息,“那时不小心瞥到一眼,我这才知晓,那位贵妇竟是先太子妃!
回府时,李沙棠的腿都是软的。她原以为崔杜衡最多是崔相夫人与先帝的孩子,没成想他竟是先太子妃的孩子!
按照他的月份,他到底是先帝的孩子,还是先太子的孩子,谁也说不清......她蓦地想到南方的真龙传言,难不成......
李沙棠一回寝居,便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一层抽屉。抽屉里有一支形状怪异的金簪子,簪子旁放着一颗白色蜡丸。
她叫梨落打了盆热水,随后紧闭房门,将蜡丸放热水里泡着。
热气中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药香,热水渐渐泛起蜜色,乍然一声轻响,一卷纸条浸落水底,被李沙棠眼疾手快地捞起来。
白宣纸条上的墨迹微化,却不影响那手漂亮的馆阁体。上面赫然写到:
“我会让你杀回来的。”
哗的一声轻响,洁白宣纸沉落在蜜色水底里,逐渐被墨渍染黑。
*
随着李沙棠的伤势好转,南方的形势却愈发不妙。无数急报传入永安,又在深夜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一则童谣传遍大街小巷:“假皇帝,真天子,骨佛珠,复君位。”
人人皆知反叛军手戴骷髅头佛珠,宛若神兵附体,自南向北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顺着暗网传入李沙棠耳里。
“南蛮王猝死,王后怀胎五月,垂帘听政?”她烧了信条,眉宇间含着深深的疲惫。
近日里,圣上脾气愈发古怪,很多时候连圣后都劝不动了。他发疯,连带着底下臣子也吃挂落。
有时候李沙棠都在想,当初要是让四皇子登基,会不会比现在好些。
可惜没有如果。
况且四皇子一旦登基,她就要面对王家......摇摇头,神色一凝,她忽而抓住信条又看了遍。
“南蛮王猝死......”她反复念叨了许久,又猛地看向一旁的沈九,“你去查查南蛮王逝世前的身体状况,越详细越好!”
南蛮这条暗线就是由沈九负责,那人刚送完信,若此刻追去,或许还来得及。
沈九若风般刮走,又转瞬归来。她喘着粗气,额边汗珠坠落,扶膝道:“据南蛮那边的消息来看,南蛮王的死没什么疑点,甚至南蛮众臣因王后舍命救王一事,消除了对她的芥蒂,也纷纷拥立她垂帘听政。”
一般太后上位都会经历重重险阻,哪怕她救过王上,那也不应该众望所归。
咸安的上位疑点重重,可李沙棠却舒缓了眉眼。
“我们有救了,”她笑道,“拿纸笔来,我要写信。一份寄往南蛮,一份寄往陇右。”
还没等李沙棠的计划落实下来,宫里又出变故了。
圣上头疼欲裂,在杀了十数婢女太监后,被奋起反抗的宫人们活活勒死。
勒死圣上的宫人们齐齐跪在凤栖宫前,求圣后宽恕。
还没等李沙棠进宫维持秩序,令人更震惊的消息又传来了——太后与圣后联手推出本该坠落崖底的四皇子,毁其戒牒,扶他登基。
夜晚雷雨忽至,声声惊雷下,李沙棠只觉得脑袋更混乱了。
偏偏这时候雀香又飞奔过来,朝她大声喊道:“少主!宫里来人了!正宣您进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