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96)
李沙棠再也没忍住,她小心挣脱崔杜衡的怀抱,将他拉到她的身后,这才提刀砍向对面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跳下骏马,接住了她的刀。
两人交战一轮,又相互退开,互相观望着。
黑衣人们共有五人,他们骑着骏马,瞧着神色轻松、姿态松惬,看着不像是奋力追了他们许久的样子。
为首的黑衣首领收刀入鞘,又打量了李沙棠一眼。他稍微收敛了点姿态,还算客气地开口:“方才是我们认错人了,还请姑娘见谅。”
言毕,他朝身旁四人招了招手,上马准备离开。
李沙棠垂眼,她与崔杜衡一同上马,也准备离开。
下一秒,她猛地按下马头,两人一马匍匐在地。一抹冷光划过她的脸颊,径自没入她前边的土地里。
他们竟还有弓箭手!
难不成......他们这次真要栽了?
李沙棠咬牙,她左臂受了伤,怀里又拥了个人,再加上马儿逃跑也费了不少力气,她策马的速度已是越来越慢。
就在她精疲力尽、快要晕倒的时候,怀里的人忽然扯了扯她的衣领。
“放我下来吧,”崔杜衡凝视着李沙棠越发没有血色的脸颊,冷静道,“这样我们还能活一个下来。”
李沙棠刚躲过一支利箭,她嗅到崔杜衡背后浓郁的血腥气,双唇紧抿,许久后才沉沉吐出几个字:“你放屁!”
崔杜衡看着行动逐渐艰难的李沙棠,眼底划过几分自弃。他蜷着手,黝黑眼珠透过李沙棠脖颈旁的空隙,忽而发觉一样东西。
他猛地跳下马匹,再将李沙棠腰间的“秋水”扯出,冲着一个方向砍去。
一颗巨大的石头从树上滚落而下,掀翻了几匹骏马。
崔杜衡牵着马,带着几欲昏厥的李沙棠,趔趔趄趄地往那个方向跑去。
巨石滚落带动一团黏湿泥土,间或砸到黑衣人脸上。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那两人一马已不见了踪影。
仅剩的两个黑衣下属作势要追,却被他们的首领制止。
黑衣首领凝视着周遭黑沉沉的树林,阴沉道:“不要恋战!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们!”
*
崔杜衡牵着马,凝望着伏在马背上昏睡的李沙棠,眉间染着一抹暗沉。
他当时看见这个方向吊着一颗石头,便直觉这里有人。
可现今往这个方向走了半天,却仍不见一个人......
正这般想着,他喉间忽而泛起细密痒意。
他强制性吞下尤带腥味的唾液,喉口还是忍不住发出细微哼声。
那一丝声线在无边寂静中无限放大,崔杜衡拽紧缰绳,警惕地向四处望去。
若追兵真追到这来......
崔杜衡不由得拂开李沙棠面上垂落的发丝,凝神细瞧着。
也罢,他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曾经她害他病重,他便欺骗回去,打她个措手不及。
如今她不欠他的,却硬是救了他两次。虽说他在暗地里偷偷帮了她好几把,可这救命之恩......
崔杜衡眸底微暗,他凑上前去,轻轻地碰了下她的额头。
他的额头炽热滚烫,她的额头却清清凉凉的,碰上去很是舒服。
他不由得又多蹭了会儿。
“吱呀”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突兀响起。
崔杜衡赫然转头,就见一白面书生掐着脖子猛咳,他一边咳着,一边还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
有点眼熟。
崔杜衡眼眸微眯,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人。
他想起来了,这人是当年那夜里,唯一真心帮过他的人。
这般想着,崔杜衡的面色稍微柔和些,“你怎么在这......”
恰巧此时卢平也开了口,“你跟朝阳殿下......”
卢平立刻收嘴,讪讪解释道:“我在躲避追杀,你们呢?”
崔杜衡悄悄离马匹远了点,这才道:“我们也是。”
说完,他忽而想起,那群黑衣人在他们失踪后并没有努力寻找,反而东张西望地,像是在找别的人。
那群黑衣人跟一开始追杀他们的黑衣人不太一样,他们人数虽少,但更有素质,看起来与最开始那批人像两批人。
“追杀你的人,是不是骑着高马,带着双刀,共有五人?”崔杜衡看着卢平微凝的神色,又问,“他们是不是今晚才开始追杀你的?”
卢平下意识看向马背上昏睡的李沙棠。
“不是她跟我说的,”崔杜衡神情沉重,“我猜,我们三个遇上大麻烦了。”
他看向卢平,诚恳道:“你能躲到现在,想必对这片树林很熟悉。你可知从这树林穿去青州要多远?”
卢平一介文弱书生,能在那群铁骑手底下支撑这么久,固然有他与李沙棠吸引注意的成分在,可卢平本身的因素也不容忽略。
卢平皱眉,他看着满脸狼狈的崔杜衡,又瞥过昏迷不醒的李沙棠,有些踟蹰。
崔杜衡扫开掉进李沙棠发间的落叶,垂眸道:“若我没猜错的话,她今晚可是去找你核实三年前书院发生的一些事情了?”
“也就是说,在我们三个人中,只有她掌握了最多的消息。若是她一直昏迷不醒下去,哪怕你成功逃离永安,怕也是无济于事......”
“毕竟......”崔杜衡扫过卢平发僵的面孔,意味深长道,“青州也是他们的地盘。”
*
青州一家小医馆里。
“这位姑娘就是累着了,”陈大夫隔着帕子把脉,花白的眉毛皱起,“她这几天是不是都没休息好?”
卢平下意识地望向崔杜衡。
崔杜衡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怔怔地盯着李沙棠手臂上的刀伤,面上没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