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殿深锁薄情种(111)+番外
她看着窗外,“杏林宴……去过好多次了,如今倒觉得没什么意思。”
“那就在宫里好好休息,养养精神,之后莫去上值了。”
赵濯灵轻轻推开他,“不行。”
李盈笑道:“好好好,听你的。我只是担心你。”
“是不是他们上谏让我退回后宫?”她耷着眼皮,摆弄衣带,“那些章奏我都看见了。”
他摆摆手,“不必理会,有我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京城的文职随你挑,别累着自己就行。”
“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儿?”他语气一凛,转即吁了口气,缓道:“让人陪着,我也好放心。”
她神色淡然,“只是在宫里走走。”
李盈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好。”
手还未放下,他又把人揽到怀中,嗅着她发间带着水气的清香,心里腾起丝丝缕缕的热流,渐渐充盈整个胸腔。
赵濯灵闷声道:“说我是犬儿,你自己倒总是闻来闻去的。”
听此话,他竟然孩子气地长嗅一下,“我喜欢,我是犬儿,行了吧?”
她噗嗤一笑,“这只黄羊劲不小,勒得我喘不过气。”
李盈松了臂力,低头看怀中人,“哪里不舒服?”
“无碍。你今日是怎么了?”她仰脸看他。
他摇了摇头,凝视她的眼睛,神情依恋柔软,就像看着婴孩的母亲,又像看着母亲的婴孩。
赵濯灵少见这样的他,一时愣怔,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
——
内教坊门前跪了几排男男女女。
“拜见贵妃。”
赵濯灵抬手微笑,“都快起来,许久未见,诸位可好?”
为首的内人颔首应答:“谢贵妃关切,奴婢们一切安好。”
众人让开一条道,迎赵濯灵进殿。
她边走边问:“你们近来排演什么?可有新曲新舞?”
“彭伯新谱一曲,贵妃不妨听听?”
“好啊。”
赵濯灵落座后,宫女上了食饮,此间,乐工就位。
一中年男子抱着筚篥,向上座行礼,“彭伯见过贵妃。”
“免礼。”赵濯灵示意他坐下。
有虞人的地方就有彭伯的音乐,他足不出京,谱的歌谣却传唱于四海,他是最知名的乐工和歌者,无数诗作经由彭伯作曲而名声大噪。
多年前,赵濯灵入京赴任秘书省,特意拜访彭伯,他是大忙人,穿梭于皇宫和豪宅贵邸,最后还是广陵公主引见,两厢才见上了面。二人称不上一见如故,但几次来往后,也生出惺惺相惜的忘年之谊。
筚篥声音清亮,多含悲意,一如荒凉大漠中哀咽的夜风。彭伯是筚篥名家,所奏更摄人心魂催人泪。
曲毕,赵濯灵不知不觉间落泪,她慌忙掩袖,以巾拭之。
俄顷,她抬头问:“彭伯,此曲叫什么?”
“回贵妃,此曲是为您《南望》一诗所作。”
“哦?《南望》作于永定三年,怎么现在为其谱曲?”
“回贵妃,犬子离京数年,《南望》写尽思亲之情,令人动容。”
“原来如此。”
彭伯低着头问:“贵妃近年来少有新诗,听闻您在写戏文,奴倾首竦耳以待。”
赵濯灵神色微动,“当年搬演《烂柯山》,你和宋娘子助力良多,如今她已离京,我的新戏也……也不知道何时写好。”
语罢,她敛眸,瞥向满儿,后者会意,扶她起身。
出了门,她低声道:“我要更衣。”
满儿笑,“奴知道。”
到了一间偏僻宫室,满儿推开门,自己并不进去,她知道赵濯灵如厕时不喜有旁人在场。
赵濯灵径往里走,忽见薄纱后闪过一道人影,滞步镇定道:“谁?”
大柱后走出一宫女装扮的妇人,穿着窄袖圆领袍和条纹袴。
“是你。”
妇人脊背笔直,双手交叠在腹前,施施然而来,“是我。”
赵濯灵咽了下嗓子,“你扮成这样,是专程来教坊等我?”
妇人停在不远处,上下打量,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半晌,启唇道:“他果然钟爱你,如意玉、鸟蛋大的南海珠、凌纹蹙金裙,无一不是珍品。”
赵濯灵垂首看了眼自己,又抬起头,“皇后何必揶揄,你明知这些非我所求。”
杨氏自嘲一笑,“皇后……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没有了珠玉奇珍,只有不见天日的院子,每天两次脚步声,像投喂猪狗一般送饭食来。”
“那你还能出来?”
“我若有心筹谋,总还有些可拿捏使派的旧奴。”
“大费周章来见我,不会就是为了诉苦吧?”
杨氏敛容走到一边,“你我都是聪明人。在昌王邸时,我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我就没放在心上。嫁入皇家后,这种事应付得多了,早已麻木。”
“所以,当他后来要纳我入宫,你欣然同意?”
“没错,”杨氏点点头,“楚氏宠眷不衰,一旦生下皇子,便是我儿劲敌,安能坐视不理?”
赵濯灵没想到她如此坦诚,扬眉道:“你是皇后,永王是顺理成章的太子,楚氏就算生子,又能奈你何?”
“呵呵,皇后,你以为所有皇后都是崇宣帝的卢后吗?他若有心立储,岂会拖延?你在王府数载,看不出他对我和儿女冷漠?”杨氏忽然诡异一笑,“你知道为何吗?”
赵濯灵摇头,试探道:“或与杨公有关?”
杨氏露出赞许之色,“你一定想不明白吧?”
“你愿意告诉我?”
“这就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