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殿深锁薄情种(80)+番外
马车毕竟颠簸,即便垫了厚厚的毡子,赵濯灵半路就在李盈的怀里醒了过来,朦胧中看到对方正瞧着自己,一把推开他,后背贴着车厢壁,骂道:“一国之君,光天化日之下掳人,下作!”
李盈不以为忤,反而笑问:“你进宫前,敬我畏我,怎么进宫后愈发胆大?”
她冷哼一声,不答。
他和声说:“这样也好,显得亲切。我已派人去扬州,你乖乖听话,很快就能见到家人。”
他抚上她的脸,“我舍不得折磨你,还舍不得折磨旁人吗?”
赵濯灵打掉他的手,怒目圆睁,“你在扬州时答应我的,不加害不加恩。”
李盈讪讪地收回手,理理衣袍,若无其事道:“你总说我失信,我也不能白担了这罪名。”
此话一出,她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胸口剧烈起伏,眸中熊熊烈火,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他却凑过来揽住她,伸手给她顺气,温声劝道:“娘子莫气,你即将临盆,若气出个好歹,耶娘兄姐定会担心,为夫我更是心疼。”
“你真让我恶心。”
“骂吧,只要娘子开心,怎么骂我都成,别让外人听见就是,要被别人听了,只能割了他们的耳朵和舌头。”
李盈牵着人进了承欢殿,地上跪满了宫女宦官,少说有上百人,将正殿大堂挤得满满当当。
他吩咐道:“尔等要尽心侍奉贵妃,日夜须臾不离,不得有一丝怠慢。”
众人异口同声:“谨遵陛下之命。”
赵濯灵扫视遍铺红毯的大殿,疑道:“为何铺地衣?”
却无人作答。
李盈微笑着说:“去内殿看看。”
赵濯灵狐疑地跟着他。
她总觉得有一些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走到妆台前,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却少了些什么,她翻动一二,回头问李盈:“簪钗怎么不见了?”
李盈不语,她再环视四周,终于发现怪在何处。
偌大的宫殿,没有任何瓷器摆件,更没有尖锐之物和本作屋内摆件用的利器。就连床上的瓷枕,也没了踪影。
李盈开口哄她:“梳妆时,宫婢会把簪钗取来供你挑选。”
“你怎么不给墙也挂上地衣毡毯?”赵濯灵讽刺道。
谁知他正色道:“有此打算,还没来得及。”
她气噎,拂袖往西侧殿去,立时便有三个宫女跟上。
李盈看向庄衡,“册书备好了吗?”
“回陛下,一切妥当。”
“扬州那边呢?”
“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若再生意外,你就自己了断吧。”
庄衡伏地称“是。”
——
小宦官一路风似的跑进仙居殿,跪倒在进门不远的地方。
侍立一旁的主事宫媪训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小宦官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太后……承欢殿……进人了。”
主位上的王氏和宫媪眼神一对,说:“总算来了。”
宫媪给太后捶着肩,“前几日,刘安亲自挑了几十个奴婢安排进承欢殿,又是搬物件又是铺地衣,阖宫都猜是赵氏要回宫了。”
“看清楚是谁了吗?”太后问小宦官。
“承欢殿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奴隔得太远,只看见贵人挺着个大肚子。”
“那便是她了,”宫媪又转向堂下,“下去吧。”
“是。”
“太后,这下您该放心了吧?”
王氏舒了口气,“只要孙儿能平安落地,别的,我也懒得计较了。”
“您就像弥勒佛,仁慈雅量,是后宫的福气。”
“别奉承我了,”王氏笑着觑宫媪,“册书宣付后,你亲自送赏赐去承欢殿,看看她身子怎么样。”
“是。”
——
晚间,永定帝不在,赵濯灵没吃几口就推了食案,还有十几道菜动都没动。
庄衡劝了许久,她也未多下一筷。
满儿接收到他的暗示,上前道:“娘子,您不是最爱食这酸汤吗?怎么就喝了两口?要不,奴去做几样您平素爱吃的小菜?”
“我现下不饿,等会儿若饿了,你再拿些点心果子来。”
“是。”
食案撤掉后,赵濯灵没有下榻,半卧着小憩。
满儿坐在榻尾,照例给她揉脚捏腿。殿中虽站着十几个仆婢,却十分安静。
李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地衣吞没了脚步声,直到近前,赵濯灵才注意到他,一瞬后收回眼神,继续假寐。
满儿行了礼,欲继续干活,却被他挥手撵开,满儿俯身解释:“陛下,贵妃每晚都要揉腿揉脚,缓解肿胀,今日肿得尤其厉害。”
“那还不宣奉御?”
满儿心里哭笑不得,面上仍然恭肃,“回陛下,妇人怀胎都会这样。”
“那也宣奉御来,不定有什么好法子,少受些罪。”他说着坐了下来,伸手就要给她捏腿。
赵濯灵缩回腿脚,不悦道:“这么晚了,劳动老人家作甚?又不是什么急症,明日再宣也不迟。”
他想了想,点了头,“好,听你的。”
说完,轻轻拽回她的腿,搁在膝上,隔着裙裤笨拙地搓揉起来,“以前不知怀胎这般辛苦。”
赵濯灵斜看他,“这算什么,我每晚睡觉只能侧着身子,已数月没睡过安稳觉。自怀了这孽儿,都不敢照镜子,人肿得像馒头,腿脚一按一个坑。也不能弯腰,行动坐卧都需人扶着,就连……就连更衣都不爽利。这还算好了,有的妇人脸上、肚子上还会生出斑纹。”
说着说着,赵濯灵拧了脸,柳叶眉皱成八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