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暮雪亦白头(464)+番外

“爹爹要回来了吗？”云思暮问道，她似乎听宫里的小太监说过，爹爹不见了，娘亲在等他。

叶暮雪没有说话，面前的光亮被一道身影笼罩，眼前是一双黑色的烫金靴子。

她沉默了好半晌，迟迟都没有等到那双黑色靴子的主人开口。

良久，叶暮雪才缓缓站起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面前的人衣裳还是昨儿那身黑袍，她没有看错。

“来祭拜祖母？”

终于，叶暮雪鼓起勇气抬眸看他，缓声开口，没有让自己声音太过颤抖而失态。

手中的篮子被握得紧紧的，手指泛着青白。

“嗯。”

声落，面前的人错过自己，再不多言。

衣袍带起一阵清风，时隔四年，熟悉的气息一如既往，她仍然能够认出只属于云易身上的清冽。

她等了云易四年。

想过很多次相见的场景——

想过自己会哭，想过自己会抱住他，也想过他会不记得自己，甚至想过他永远都不会回来。

独独没有想过，他仍然记得自己，却像一个陌生人一样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云易！”

她忍不住，匆匆转身喊住了他。

云易回过头，看着她。

那目光太过久远，久远到叶暮雪得透过许多道会议才能看清楚——冷漠，淡然。

无半分温情。

“有什么事吗？”嗓音淡漠，像是在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话。

叶暮雪心沉了沉，鼻子一酸，忍住眼底的水雾扯出一丝笑意。她摇摇头，平稳了一下嗓音慢吞吞说：“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一会儿要回云府吗？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易打断，“不回，我同赵瑜琉已经说明白了，江城云府所有的产业现在直接归他管。”

所以呢？

他又准备走了吗？

那这次回来是为什么？

让她碰到又是为什么？

“你不必等我。”他说道。

叶暮雪心仿佛被利剑刺入一般，疼得麻木。她愣愣看了云易一会儿，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不必等你一起回……府，还是？”

还是以后不用再等一个四年呢？

云易黝黑的眸沉沉看着她，缓缓开口：“你明白的。”

好半晌。

叶暮雪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风仍然吹拂着她的碎发。

她似乎与四年前没什么变化，仍然是那张光滑的脸，头发全都挽起，乌黑亮丽，没有像他一样生了白发。这一笑，更平添了几分温柔。

“那你以后好好的。”她轻轻说，那只包扎的手将耳边的头发别起。

阳光洒在她肩上，逆光而立，让云易有些恍惚。

他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想过叶暮雪会怎样，会崩溃大哭，会厉声质问他，会问他这么多年去哪儿了。

他以为叶暮雪会问他，不是说话三年，十年，三十年去追回她吗？

现在又算什么？

然而都没有。

她只是温柔地笑着，让他以后好好的。

叶暮雪收回目光，牵起云思暮的小手，“思暮，走了。我们回家。”

嗯，家。

方才问云易要不要一起回去的时候，她都不敢说出口的一个字。

回家。

她是不是以后都没有家了。

转过身的一瞬间，叶暮雪终于忍不住，眼泪直刷刷的掉下来，模糊了眼前的路。幸好小路平坦，她可以不用停顿下来抹眼泪，可以装过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没有云易四年她都活过来了。

以后照样可以。

不要她了，那就不要了吧！

“娘亲？”云思暮拉了拉她的手臂。

“怎么了？”叶暮雪努力让自己声音不带哭腔。

“他是我爹爹吗？”

叶暮雪没有回答。

是啊。

可是他不要我们了。

云思暮甩开叶暮雪的手，转身往云易方向跑过去。

“云思暮！”叶暮雪转身吼道，小姑娘丢给她一句话，“我就说一句话回来，娘你等等我。”

小短腿跑得不快，但是云易站在那儿没动，所以她很快走到云易面前。

“你是我爹？”

云易看着瓷娃娃一般的姑娘。

“你不要我娘亲了吗？”她问。

云易没说话。

云思暮有些无奈，“那我也不要你了，再见哦。”

第493章 你让我滚？

小姑娘话说完，迈着小短腿转身离开，再不多话。

蜿蜒曲折的小山路周边是郁郁青青的灌木丛，与人齐高，后头的树木长得高大一些，遮盖住此时升起来的烈阳。

那背影温婉，与记忆中不差一毫。

思暮，云思暮。

他思念了她四年，到头来见她的最后一面，只是为了让她死心，不要再等。

几乎是贪恋地看着那个背影，却是脚下生根，不敢往前走一步。

他怕追上去，带给叶暮雪的是更深的万劫不复。

没有他，他的夫人仍然可以好好过下去，带着他们的小丫头，更好的活下去。

他不能上前。

是他不要她了吗？

不是……

可他的小姑娘不要他了。

孤家寡人，从此之后，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还好，不会太久。

人影逐渐消失在拐角，云易仍然不舍得将目光收回来。一口闷血从喉咙里溢出，整个人轰然跪倒在地上，合眼大口地呼吸着。

平复了很久，人才慢慢地睁开双眸，重新看着那个方向。

他整个人无力地虚脱在地上，手指动了动，连抬起来擦拭唇边黑血的气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