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慈悲(250)
太后苦涩摇头:“神医刚提出这法子,我就说用我的心头血了。可神医说,你和我的都不行,只能用让哥儿的。阿朝,我知道让哥儿还小,我本也不愿,可子山……如今只有这法子能保他性命了。我问过了,取心头血至多虚弱一两年,往后好好将养会与常人无异的。阿朝,阿姐实在是没法子了。”
说着说着,太后脸上涌出泪来。
看着太后的泪脸,陈朝怔住了。太后见陈朝不说话,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哽咽道:“阿朝,就算阿姐求你了。”
让哥儿……
陈朝脑中浮现了让哥儿咧嘴笑的小肉脸,也浮现了瘦瘦小小的明丰帝抓着他的衣摆喊他舅舅的模样。最后浮现在陈朝脑中是她的那张冷脸,她冷着脸,睨眼看他说:“让哥儿如今不记事,记事了知道你偏心又会怎么看你这个父亲。”
张张人脸在脑中交织,陈朝看向眼前泪流满面的太后。
自幼教导他陈家人轻易不流泪的女郎,如今为了自己的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陈朝揪着心,牵住了太后握在他手臂上的手。
太后冰冷的手被温热的大掌包裹,太后心中升起期翼,随后她听到护了她多年的阿弟开口
陈朝:“阿姐,蛊虫治毒之法,我们闻所未闻,此法能否救子山,还待定。那神医之言,我们也不能全然相信。你待我查查,也问过太医,我们再议好不好。”
陈朝话语冷静,太后慌乱无措的心也因为陈朝的冷静而镇定了几分。
太后苦涩笑笑:“你说的对,是我慌不择路了。事关子山和让哥儿。是得查查。”
见太后止住眼泪,陈朝面上冷静实则心中苦涩。他方才真正想说的话是,他什么事都可以应太后,即便是拿他的命去换明丰帝的命。但唯独让哥儿的事,他不能应下。让哥儿不只是他的亲子,也是他夫人的亲子。他夫人的母亲为了明丰帝已经搭上了一条命,他不能再搭上让哥儿的了。
但这话,陈朝没有明说,因为他知道太后眼下经不住刺激。
堪堪安抚住太后,陈朝借着要寻太医的理由迈出了紫宸殿。紫宸殿外,日头正烈,日光刺着陈朝多日未阖的眼,刺得他眼睛酸涩不已。
酸涩下,陈朝眼眸中涌出水雾。视线模糊之时,陈朝想起了赵泰德,准确而言是想起了赵泰德死前说的话。
“终有一日,会到你选择的时候。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选择,赵泰德最后所言的选择就是眼下的局面吗?明丰帝生死不明,而要救明丰帝就得用上他儿子的心头血。
毒至今还没查出来是何时,又是何人下的,但提出这法子的神医可就在眼前。
眼中水雾散去,陈朝重新凝神,眼眸锋利。
陈朝招来侍卫低语了两句,侍卫离去,陈朝朝着偏殿走去。偏殿里太医们正聚在一处,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进来的是陈朝太医纷纷下跪。
陈朝环视一圈,整个偏殿里已经被医书还有药材堆满,至于跪在殿中的太医,大多都衣衫不整,面容憔悴。
陈朝抬抬手:“都起来吧。”
太医们互相搀扶着起身,起身后也不敢乱动,挤在一处都忐忑不安地垂着头。
这几日,太医们压力极大。陈朝也知道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而他们也很怕自己,所以陈朝也不想站在这给他们徒增压力。索性径直说明了来意。
“我来只问你们,若人的心头血被取,后果是什么?”
太医们面面相觑,陈朝:“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开口的是资历最老的太医令:
“要取心头血,必得刺入心脏。这心头血极难取,稍有不慎偏离分毫就会要人性命。即使未偏离,只要操作不当也会致人患上心疾。真运气好,取的顺顺当当,这取了心头血的人也会体弱,能不能恢复康健还难言。”
太医令一字一句说着的同时眼看着随着他的话,几步之外的摄政王的脸色愈发难看。
太医令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方才太后娘娘问了我们蛊虫的事。微臣曾经有位旧友,祖上乃黔州巫师。他同我说过蛊虫的一些事。蛊虫既难得也难养,其中一种养育方法就是用人的心头血滋养。微臣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黔州来的医师说了什么,但不管是蛊虫还是心头血,危险都难预料。太后娘娘如今为了圣上的龙体焦急不已,微臣只希望王爷能劝劝娘娘,切莫听信谗言。”
太医令就差把江湖骗子四个字嚷出来了,但他想起那所谓神医是摄政王接进宫的,这才换了种说辞。
陈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再久留,他也没有追究太医令的冒失,只是道:“专心找到方子治好圣上的身子,其余事,我自有数。”
陈朝再次迈出门,出门后他向着不远处的魏棕走去。
“我出趟慎刑司,此处,你盯着。”
宫里的动静都瞒不过魏棕,魏棕自然也知道了方才不远处那一处偏殿的热闹,魏棕的看向陈朝,面容晦涩:“知道了,你去吧。”
陈朝到慎刑司时,侍卫已经把他要的人压来了。这些时日,明丰帝中毒昏迷,宫里又开始彻查,一波又一波的人,使得慎刑司里的血还没干透就又添新血,那血流淌在地上,也沾惹在各式的刑具上。
昏暗又血淋淋的刑讯室,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慑人的黑衣侍卫,这些加在一处只会让进来的人感到胆寒,但陈朝进去时,却看到那位来自黔州的神医坐在刑讯室内悠然自得。面上非但不见恐惧之色,他还左顾右盼,欣赏起了那些刑具。欣赏完刑具,发现他到了之后,还对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