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与君无关(探案)(144)+番外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圣旨是保存在小姐的书房,我当时一眼扫过,只觉得措辞有些怪异。”
他说着低下头,手指在膝上轻轻摩挲,好一会儿才又道:“账房里的人,都得习惯看细账。我当时是第一次见到诏书,觉得新奇,就私下抄了一份,押在了账册夹层里。”
他从纸包最底层取出一页微泛黄的薄纸,边角已经卷起。陶勉展开来看,纸面上的内容果真是圣旨样式,虽墨色已经褪淡,但那一排排字仍然清晰可辨:
朝中还有不少旧人未除。朕心忧新政推行不顺,弊端难除,特下密令清查。凡是与旧规牵扯、与旧人关系密切之人,务必查明审清,不得姑息。
陶勉的目光顺着纸面向下,忽然顿住。
末尾却写着:
李氏门第显赫,势力盘根,虽无确证,亦不可轻纵。
陶勉盯着那一行看了片刻,神色不动,只轻轻将那纸折回原样,放入袖中。
屋外夜色深了,狗吠声都稀稀落落。
陶勉走后,屋中仍亮着一盏油灯,赵严靠在床头,刚刚闭上眼。
窗外一道人影掠过,快得只在他的眼皮上投下一闪暗影。
这人影,匆匆飞到城郊的一处小院落。屋门被推开,一个身披兜帽的人影疾步
而入。
她站定,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是边紫君。
她抬头说道:“义父,他们果然在查当年的事情。”
屋内点着一盏小灯,一人正在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边紫君站在他身后,接着道:“那赵账房确实藏了一份密诏,他们已经拿到手了。”
那人闻言,手中笔锋略顿,沉了半息。
他低头,在纸上写上一个名字,又划去:
“我早说过,她不能留下。”
第79章
渡魂(五)纸尾添句杀机显,谁传圣……
屋内烛火晃来晃去,香炉里的烟氤氲不散。
边紫君立在门口,久久没有动。过了半晌,终于低声开口:“若他们真查到了当年的事……皇上,恐怕会对您不利。”
桌案后的人却只是淡淡一笑:“他不会。”
“我所做之事,从来不是为我自己。”他终于停下笔,望向边紫君,“我替他干过太多事情,他若杀我,便是打自己脸。”
“他只是老了,不信人了。”说到这里,那人语气突然生硬了起来,“可他再不信我,也不会信旁人。更不会信这李家那小姑娘。”
边紫君没有答话,只是垂手静立。她自幼便是义父一手养大。那年冬天,义父在寒巷中捡到冻得半死的她,脱下锦衣披在她身上,低声说:“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的。”这句话,边紫君记了一辈子。她眼看着义父此前多么光辉,再眼看着他现在逐渐失权。
她轻声问:“要我进宫动手吗?”
那人倚着桌案,目光冷冷看过来:“你如今的身份,还敢在宫里拔刀?若能除掉,我早动手了。只是这宫里,眼睛太多。”
“当年你在凤州,就应该除了她,都是那个陶勉,和见深秃驴坏了事。”他说到这里,似是略有恼意,执起茶盏,却未饮。
边紫君见状喃喃道:“渡魂堂的弟兄们,皆愿为义父赴死。”
说着,她像是忽然狠下心来:“若除不掉她,那不如从赵严下手。”
那人沉思片刻,忽而轻笑一声:“杀他作甚?既然是李长曳找到的人,那我们当然不能杀,还得好好保护起来。”
边紫君点头称是,随后开口道:“赵严那处,我查过了。他在东郊一间当铺做事,家中还有两幼子。”
听到这里,那人笑了一下:“当铺,倒也巧了。”
说罢,他从案上拈起一页纸,提笔潦草写了几句,装入信封后递出:“你把这交给掌柜,他自会知道怎么做。”
边紫君接过信件,却迟迟未离去,“义父,若那掌柜不依呢?”
那人闻言,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随后轻描淡写地答道:“他不敢。”话落,他随手将笔斜搁在黄花梨墨盒上,这墨盒是今岁蛮子送来的贡品,雕的是群鹤图腾,整个宫里也只有三个。
“这宫里的脏活累活都是我干的。”那人目光平静,“皇帝最怕的,是失去掌控,只要为了权,他便永远不敢弃我。”
说罢,那人又重新伏案,蘸墨提笔,在一页白纸上画了半个圈:“疑心越深,越不敢动手。”说完顿了顿,像是对自己说的,“他舍不得杀我,就像当年也舍不得杀李元中那般。”
他语声缓慢:“若是没有赵严这么一个证人,陶勉便会急,那李长曳必乱。”他说着,收了笔,将那圆圈合拢成整。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而朝堂上,总要有人趁乱清理旧账。我们只需要在李长曳慌乱之时,打她个措手不及就行。”
屋外风雪吹落檐角,院中梅花已然开了数枝。那人起身,披上外袍,步至窗边,喃喃自语道:
“若是从前,这李长曳说不准还真能赢。”他顿了顿,笑意淡淡,“只可惜,这次不行了。”
**
李长曳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宁。
陶勉前几日设法托人递来一封手抄的圣旨副本,说是当年她娘逝世前所接诏书的一份。李长曳想查,但是不敢向任何人言明此事,包括梅妃。
而与此同时,宫中气氛也似越发微妙。
她虽被软禁,仍能在规定范围内行走,侍卫不拦,宫女不拒,近几日却没有一个人再与她说半句话。连平日里送膳的小内侍,这几日都避着她的眼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