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江南(182)
苏屿笑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谨慎总是好的。”齐珩站起身来去看苏屿写字,然后又不由感叹,语气说不出的酸,“真是一模一样。”
“拿给我看看。”苏屿要看闻琅仿的那些信。
齐珩摇头,意思是不给看。
“你丢了烧了?”苏屿疑惑。
“没有。”齐珩回。
“那为什么不给看?”苏屿更疑惑。
“他的东西不配入你的眼,”齐珩又回身走了两步,冷哼了一声,坐在原位置了,“没烧没撕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
苏屿看齐珩一瘸一瘸地走回去,又看了看他有乌青受伤的脸,她正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看后越想越乐。
那日翻窗摔的脚,本就走路不妥当,“今日听你这府里的下人聊天,茶馆说书的说今朝登第的探花郎都不及状元郎玉树临风,可如今你这模样,那探花郎岂不是能在这朝上扳回来一局?”
听了她的话,齐珩还真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没注意。”
“是让你注意这个吗?”苏屿打趣道,不过看他认真的模样就知道又公事要忙,便也准备出门去了。
身后传来齐珩的话,“亥时。”
“再说。”苏屿眉毛一扬。
“阿屿。”齐珩忙叫她。
苏屿轻笑,又轻轻咳了一声,“哦那好吧。”
*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轱辘声响让苏屿回神,她轻轻掀起车帘,看向外边。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闷,为了今日拜佛,她还专门准备了一串檀香木佛珠,但王颜臻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让苏屿几次欲脱口而出的回江宁之事耽搁了又耽搁,终是没有说出口。
除了刚见面时眼里似有事要与她说外,一路上就是那种心不在焉的表情,让苏屿很是诧异,也有被忽略的不满。
况且二人一向不信佛道,不过当成个慰藉罢了,她向来心高,以为王颜臻是为了和好,给她台阶下,却没想到……王颜臻好像真欲有拜佛的打算。
巨大的佛像在前,让人敬畏,香客络绎不绝,檀香缭绕,苏屿亦和所有来这的人一样,虔诚地跪拜,然后在外等了王颜臻半晌,出来时却见她似哭过。
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无声,“你在为什么而担忧?”
王颜臻看了一眼苏屿,神色复杂,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
苏屿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又道:“变法并非一蹴而就,实应循序渐进才是,想来王相也知自己朝中反对者重多,不应如此一意孤行。若你担忧,不若时常吹吹耳旁风。谈论朝堂之事我本不该,我也知之甚少,但你这般模样,我实在看不下去。”
“阿屿,不是,不是这个,”王颜臻眼里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说完后眼睛又低垂,“我们两个从前是向来不管朝堂事的,虽然过了一年,我也没变。丞相府之事向来是我父亲一人独断。”
“那是什么?”苏屿不明白,还能因为什么,这么难以开口吗?
王颜臻又不说话了。
“到底是什么?你要急死我?”苏屿眉毛紧蹙,扯住王颜臻的胳膊,阻了她往前走的步伐,“你叫我出来,真是为了来烧香拜佛的吗?仅此而已。”
见她还在思量,苏屿干脆道:“你既叫我出来,必是想告诉我,如此扭捏不说,那我走了。”
“别。”王颜臻看向苏屿眼眸,终是下定了决心般,叫着自己的婢女,“去准备个说话的客堂。”
供香客招待的客堂会提供些茶水斋饭等,摆在桌子上,而对于两人来说,不过是显得桌子没那么空荡而已。
“自残?”苏屿猛地站起身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颜臻,“怎么可能?”
王颜臻寥寥几句话,让苏屿很难接受,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睫毛轻颤着,指尖掐入掌心,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
她看着王颜臻,王颜臻勾了唇角在苦笑,笑里只有凄凄,她知道她并没有在撒谎。
但她难以接受。
闻琅生病了,心里的毛病,矢志忧思郁证,匕首自残。
“他又在玩什么把戏?”
假传信不是给别人造成误会和伤害,他应该沾沾自喜才对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在赌她的心软吗?
尽管分析了很多,但苏屿的心还是猛地抽紧,她觉得自己胸口有愤怒在翻涌,如果闻琅在身侧她一定会骂他为何如此糊涂,可却又似蒙着一层水雾,将满腔的怒意化为一片迷茫,只能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在颤。
“看着你的画像,或者你的东西,一坐就是一整晚,有时用匕首这样去划自己的胳膊……”王颜臻比划着,然后用空着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呜咽,眼泪已经盈满眼眶,她在害怕在颤抖,“血流了一地,阿屿……”
“他会不会死,阿屿……”整个房间都是王颜臻的哭声,苏屿站着任由她抱着,眼神空洞地盯着关着的门。
“阿屿,你去看看他,你陪在他身边,我求你,只有你……”王颜臻在央求她。
曾经想过只帮闻琅一次,帮他缠住齐珩,此后如何争得苏屿的心全靠他自己本事,她不再插手。可昨夜季青传来的信让她再次崩溃,他有自杀的倾向,他已经有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意思。
她怎么能看着他死呢?她不能啊。
“可我不喜欢他,他要的我给不了,我去干什么呢?”苏屿听见自己漠然的声音。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阿屿,”王颜臻的眼睛因哭泣泛着血丝,“我求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就算不喜欢也有年少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