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江南(72)
齐珩抬起的嘴角颇为讥讽自嘲,像是一刹那间连嗓子都突然哑了,明明昨夜她还不确定地说要考虑一个月的,怎么不过一日就做出了回答呢,他只能听到自己艰涩地问:“我能做什么吗?”
察觉到齐珩的情绪变化,苏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耸耸肩,“你做不了什么。”
“你选择了他?”齐珩又问,语气维持着平静,但掩饰不住其中的慌乱,他觉得他可以应付的。
没错,问之前不就有两个答案?他本就有出局的准备,况且她不是也说了‘若’?只是‘若’而已,他何必草木皆兵?
可苏屿没说话。
那不置可否的态度在齐珩看来算是默认了,于是齐珩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僵硬,那双眼睛没离苏屿半分,在看到她眸中依旧平淡如水外,他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当垂了眸子后,眼里没了油灯的映射,也熄灭了眼里最后的一道光。
齐珩没倒也没晃,可苏屿就觉得他似摇摇欲坠般强撑,那模样让苏屿有些哑然,一时亦有些不知所措,齐珩如她预想的一样,对她的话很在意。
丝丝酸涩在胸腔,苏屿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伤害有些过于残忍,也为自己的故意感觉有些抱歉。
与之前想整他时不同的是,她觉得此刻的齐珩真的有影响到她的心情,起码她没有心安理得再撵他回刘府的决绝。
她原先想着如果说“我不想看到你,你不如还是回刘府客院吧”,然后去看齐珩难过的样子来判断他对她的感情到了哪一步,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可能说不出来了。
不,也可以说的出来的,这才是她本来的目的不是吗。
而齐珩又何尝如桑宁所说的喜欢就温柔对她了,一个人的喜欢若连那个被喜欢的人也看不出来,他的喜欢能有几分真心呢?
她不屑于这样的喜欢。
她觉得自己,对齐珩,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比起刘知远和裴敬禹,她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所以也不会去试探。
而现在,她面对齐珩时甚至觉得有些委屈,她才意识到,她对于齐珩不像刚开始那般害怕,甚至早已不再是讨厌。
这种感觉,其实更会让人害怕。
苏屿听见自己开口,“齐珩,你不如还是回刘府客院备考吧,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原先欲说的话突然就变了味。
她看见齐珩猛然抬眸看向她,眸中浓浓的苦涩也扑向她,她下意识去躲他的目光。
齐珩垂下眸子苦笑,眼角略微泛红,已经被嫌弃到如此地步了吗?连同住一个屋檐下都在排斥吗?
“过几日行不行?”齐珩的语气竟有些央求的意味,压下心底的起伏,又开口解释着,有些语无伦次,“刘家私塾一位学子挑灯夜读,睡着了,房间烧了大半,索性人没事,因为我离家近,就先把房间让给他了。新房间可能需要收拾一下,不过两天而已。”
原来是这样。
苏屿两只手用力攥着自己的手心,咬着下唇压住心下的起伏。
她下意识点头,抑制住自己的酸涩,听见自己说:“你明天还要一起去吗?”
齐珩摇头,强扯了扯唇角,“不了。”
“哦。”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好好休息吧。”齐珩的声音很小,完全是下意识的。
“哦。”苏屿点点头,关上了窗户。
握着窗框的手有些发白,事实上,她有些怅然,她甚至觉得,自己更需要去看清一下自己的内心才对。
又是无眠的一夜,她就就这样睁眼闭眼到天亮,亦如昨天一样,她想事情想的出神,一点也无困意。
当一想到明明是自己的家现在被撵出去,齐珩却一口答应,苏屿就觉得其实也有些好笑的,然后她内心就也变得酸酸涩涩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意味很浓。
看来齐珩,大概比她以为的喜欢她要多一点吧。
第二天苏屿再至客栈时,却得知闻琅的病情竟又加重了几分,苏屿自是很诧异,忙问着季青是什么状况。
季青脸色也不太好,他昨夜担心闻琅,也熬夜等着消息,而此时又必须得侍奉在侧,“昨日很晚了,约莫着子时末,齐家的公子突然至客栈约我家公子出门吃酒,还不让我跟着,公子出了门今早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身酒气,这时还未醒呢,对了,就是齐公子架着送回来的。”
若不是齐珩与他说话的时候也一身酒气,季青都要怀疑这齐珩是故意灌他家公子酒了。
“什么?”苏屿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季青又言:“大夫也来过了,说公子这状态也实在不适合饮酒。”他欲言又止,“姑娘,这齐公子……”他没再说下去。
季青其实很想问,这齐家是正经人家吗?但又觉得很无礼,遂止了口。
季青没说完,苏屿也不欲再听,她满腹疑虑却也有些心知肚明地出了客栈,怪不得齐珩说不去呢。
到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苏屿现在纳闷齐珩一身酒气怎么去上课,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担心齐珩时,忙晃了晃头,甩出那个想法,照例溜了一圈,准备回去补觉了。
而闻琅的病,苏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总不成他来这没几天,全部都在病中度过吧。
而齐珩这是无法正面和她对峙,报复到闻琅身上?
苏屿不由得觉得好笑又好气,真小人啊齐珩。
她架着牛车刚到家,却没想到回去看见齐珩在搬着书和衣服,还有被子等,昨天才刚搬回来……
他的东西少,很好收拾,看见苏屿回来,还过来问她他能不能用用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