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144)+番外
前太子容廷与冀望山少主的悲剧, 似乎早已命中注定。
因为打从一出生, 容廷肩上就承担着使命与责任。
丹卿忽然鼻酸, 他曾以为, 容陵定然比段冽幸福很多。
段冽这一生, 虽短暂却炽如烟火。
容陵的人生,却好像怎么也望不见尽头。
“容廷神君,是怎样的性格呢?”丹卿终是没忍住, 小声问道。
“端方稳重,从不犯错。”
“那他怎么会喜欢上……”丹卿小心翼翼看向容陵,欲言又止。
容陵回望他一眼,淡笑道:“谁知道呢,我也曾质问他,也曾深深厌恶过靳南无。”
丹卿艰难启唇:“现在不厌恶了么?”
容陵负手立在梧桐树下,不知想到什么,淡淡道:“我兄长曾为靳南无九死一生,靳南无也曾为我兄长险些丧命。分手是靳南无主动开口,后来,我哥去归墟前,跪在我面前求我,他说,若他平安归来,求我替他承担守护九重天的责任。”
丹卿猛然抬头,震惊失色。
容陵倒是神色如常,他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荒凉:“可惜,他没回来。”
丹卿平复许久,才压下心中激荡:“靳少主,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告诉任何人。”容陵似是察觉用词失误,补充道,“在今天之前。”
丹卿的心像是被揪起,抽抽的疼。为容廷的孤注一掷,也为容陵的毫无退路。
一片梧桐叶翩然坠落,丹卿抬眸,目光凝在容陵脸上。自回归九重天,这是他初次正大光明地认真看容陵。
虽然丹卿无数次提醒自己,容陵不是段冽,但他看他时,总下意识寻找着故人痕迹。
可此时此刻,丹卿突然无比清晰的认知到,容陵只是容陵,与他是否是段冽无关。
容陵的人生,也如段冽那般鲜活坎坷。
容陵的性情喜恶,不该被谁取缔湮没。
丹卿徐徐垂眸,盯着脚边落叶。
他知道,他的段冽不会再回来了。
没有关系。
只要延续他生命的人平安快乐就好。
可是,容陵会快乐吗?
没过多久,两人被请到紫桑仙苑。
靳南无在露台设山河宴,招待容陵和丹卿。
席上,没人再提那些伤心事,靳南无是个极风趣幽默的人,在他带动下,气氛从未冷场。
“听说你刚历劫回来?”靳南无逮着丹卿说了好久话,这才想起来似的,看向容陵。
容陵颔首。
靳南无蹙眉:“那你可要当心屠浮。”
容陵执着琉璃杯,看了眼正默默吃葡萄的丹卿,突然开口问:“喜欢吃?”
丹卿一颗葡萄还没来及咽下去,他睁着圆溜溜的眼,那漆黑眼瞳,也跟水葡萄似的,闪烁着莹润光泽,无端让人想凑上去,用舌尖舔一舔。
容陵别开眼,抬了抬下巴,指向东南方:“冀望山有片葡萄园,你去摘些,走时可以带回九重天。”
丹卿不傻,容陵这是故意把他支开吧。
不过冀望山的葡萄,确实也比别处好吃。
目送丹卿离开,靳南无坐没坐相地倒回椅背,把玩着琉璃酒杯,他似笑非笑道:“干嘛把他打发走,这只小狐狸,倒是挺听你话的。”
容陵没接他话题,另起话头道:“刚听那些山灵们的口气,你这些年,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靳南无挑了挑眉梢,流露出一丝风雅媚态:“怎么?你羡慕嫉妒恨?”
容陵凉凉觑他一眼,半晌,低声道:“他进归墟前,你们已经分开,他的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今已过去许多年,你可以开启你的新生活,不必执着过往。”
靳南无顿了顿,蓦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轻飘飘道:“你们姓容的都那么自恋吗?谁告诉你我对他念念不忘了?”
容陵无动于衷:“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
靳南无收敛笑意,他幽深的目光,牢牢锁定容陵:“那你呢?知道自己不行,就别耽误人家。”
“没耽误。”
“是吗?”靳南无被容陵高高在上,以及“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态度搞得火大,“你没招惹人家,人家能时不时偷偷看你一眼,一副又心疼又担忧的模样?难道你以为人家对着根木头也能同情心泛滥?”
像是被戳到痛处,容陵面色阴沉,眸含厉色。
靳南无咄咄逼人道:“你在谁面前装腔作势呢?敢做不敢当?还是敢想不敢为?就你现在这心态,迟早得闯出祸事。你哥已经死了,没人替你操心担忧,没人处理那些烂摊子。”
容陵迎上靳南无的目光,不无嘲弄道:“难道是我哥先招惹的你吗?”
天地陡然静寂。
靳南无眼眶赤红,他倏地拍案而起,周身威势爆发,像是要找容陵拼命。
可望着面前岿然不动的白衣男子,靳南无恍惚看到了那个人。
其实,容廷与容陵并不怎么相像,无论性情还是样貌。
容廷是真正的温文尔雅,光风霁月这四个字,仿佛刻在他骨子里,活了那么多年,容廷仿佛连生气发脾气都不会。
许是重担都压在容廷肩上,容陵便格外的张狂叛逆,小小年纪,谁都不放在眼里。
在容廷陨落后,他甚至敢独自闯进归墟……
然而现在的这个容陵,看似已磨去所有棱角,可他骨子里的不羁当真消失了吗?
或许只需一个契机,那些被压抑多年的自我,就会歇斯底里冲出来。
双眼布满血丝,靳南无面色惨白,他闭了闭眼,精疲力竭道:“没错,是我主动招惹的他,是我害他落得如此结局,所以我根本没有资格重新开始什么新人生,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