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把神君当成渡劫道侣(286)+番外
却被容陵抬手阻止。
“无碍,酒水呛着罢了。”容陵咽下满嘴铁锈腥甜,故作淡然道,“你不是想听我真心话么?我这便说与你听。”
丹卿担忧地望着容陵,缓缓地,徐徐地坐了回去。
以袖掩唇,容陵再度轻咳两声,他刻意不看丹卿,而是望向这无边无际的素雪,“与你分开,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这些日子,我确实待你过分了些,唯有让你死心,才能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干系,不是吗?”
丹卿缄默半晌,忽然,他伸手握住碧盏,也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一向斯文内秀的人,做出此等恣意潇洒的举动,当真颇有番与众不同的韵味。
“容陵,”丹卿眉眼轻挑,他眼型生得漂亮,扬起时,弱化了圆眼的无辜,多出几分稍显凌厉的媚态,“你莫不是还要说,你已经不再爱我,是也不是?”
容陵不言。
丹卿仍是轻笑:“若是从前,我定是信的。如今你且问问你自己的心,当真不爱我了吗?”
“不爱如何,爱又如何?”容陵轻笑一声,神态惫懒,他颇玩味地直视丹卿,口吻陌生又寡淡,“可你瞧瞧你自己,究竟哪点配得上我?身份?还是实力?亦或是你这张勉强过得去的脸?从前是我昏了头,以为喜欢便胜过一切,清醒后,自当及时止损。况且,不就是爱么!”容陵忽然扯唇笑了笑,他表情轻视又戏谑,仿若“爱”这种玩意,不过是随时都可丢弃的物件儿,“只要我对你的爱,不是与日俱增,而是与日俱减。前天九分,今日七分,明日六分,这么一天天过去,甚至不到半年,便消散得一无所剩……”
“啪——”
等丹卿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已经起身狠狠甩了容陵一巴掌。
容陵可以躲。
但他没有。
“你若消气,我可以走了么?”容陵用食指抹了抹唇角,笑得放荡玩世不恭,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几乎要溢出来,“你要知道,能扇我巴掌的人,上天入地,你是头一个,当然也是最后一个。这份体面,权当我们最后的告别,如何?”
言罢,容陵转身便走。
衣袖却被丹卿攥住。
丹卿双手紧握容陵墨色宽袖,没有丝毫松手的打算。
“啧,你就这么喜欢我么?”
默然片刻,容陵忽地嗟叹一声,状似苦恼。
他斜睨着丹卿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慢又无情道,“据说,有些人的爱情,是做减法,另有些人的爱情,则是做加法。想必丹卿仙人你,是后者吧!”说着,眸露怜悯,语含无奈,“这样痴情的你,可教我如何是好?”
“你说完了吗?”
丹卿蓦地仰起头,他漆黑的眼瞳,很沉很静,被容陵激起的那些涟漪骇浪,早已逝去,“那么现在,换我来说,你闭嘴听。”
对峙半晌。
见容陵无动于衷,似乎默认,丹卿终于松开了攥紧他衣袖的手。
退后两步,丹卿看着满地落花,徐徐开口,他音量不算高,但吐字很清晰:“你当初提出分手时,我懵懂反应不及,许多话都不曾对你说。初回九重天那会儿,我其实分得很清楚,像你这般高高在上拥趸遍地的小天君,我如何敢肖想?我从不打算与你再续前缘。是你,是你不顾我们之间的差距,以及未来将要面临的磨难阻碍,主动朝我走近,并三番四次地招惹我。我深知,以你容陵神君的清醒与理智,但凡作出此等决定,便不是儿戏,你很认真,所以我也不想辜负你的认真。”
丹卿闭了闭眼,调整好情绪,方才继续道,“刚分开那几天,我也不觉得痛,只是很屈辱很愤怒,很不可置信。渐渐地,过往回忆涌现,当失去段冽与容陵的痛叠加在一起,我方体会到心如刀割的滋味。那段日子,我对你,当真爱恨交织。许是越恨,便越不甘放手,所以我决定,再争取一次,再挽留一次。就像你当初披星戴月,笃定地向我走来一般,我唯有再试一试,才能没有遗憾地同过往告别。”
杏花纷纷,无声地坠落。
丹卿从未这般长段大段地说话,他也不是很能抑制情绪,以及若有似无的委屈。
不多时,便已携着浓厚鼻音。
“于是我离开青丘,去凫丽郡找你。黑崖之行的种种般般,我不必多说,你心底也清楚。我虽偶尔蠢笨了些,却不是个傻子,你待我的好,我全都知道。容陵,你还记得吗?”眼角微染湿润,丹卿笑着仰起头,他的目光是如此专注,仿佛在描绘容陵优越的五官轮廓,“我曾对你说,自尊或面子,在我这里,算不得什么,我统统都可以不要。纵然我修为低,身份尴尬,性格也寡淡无趣,可就是这样一无是处的我,仍有两分骨气。你若一而再再而三弃我,无论你将来有什么缘由,或是不得已的苦衷,我都不会再回头。所以,你一定一定要想清楚。今日,你到底要与我坦诚相待,还是要一别两宽,天涯陌路。”
第152章
容陵眼睫剧颤, 险些踉跄跌倒。
杏花大抵不知容陵内心的惊慌失措,仍试图翩翩坠落于他肩。
落雪纷飞,仿佛拉开一幕惨白且冗长的沉默……
容陵当然知道, 丹卿这番话,讲得到底有多认真。
他不必抬眸去看,亦能想象, 丹卿正浅笑望着他的模样。
薄唇翕动, 容陵下意识便想苦苦哀求, 求丹卿不要对他那么心狠, 求他不要逼他入绝境,求他不要彻底碾碎他仅剩的希望。
然而——
他该如何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