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灼晲他:“有的人方才不还在后悔‘近墨者黑’?”
离渊一点都不会被他问住。
“两害相权,自然还是要取其轻。”离渊说,“说来这次你又看到了什么?”
“先人曾经留下一个大阵,可以分离两界。”叶灼说,“先前太素也说,上清山带众人来此,就是为了探明前人留下的大阵,以拒鬼界。你应当听到过。”
“是听过。不过他们既然早知此事,为何不明白告知众门派,反而非要你逼问才稍微吐露?究竟要做何事,我想倒是存疑。”
“不过,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说到这里,离渊看他,眼中温和带笑,看起来很有礼貌。
“——你看到的东西,若是涉及界域交际,关乎人界存亡,我不应该问。方才的话,我也已经忘了。”
叶灼颇觉新鲜,打量着他。
“如此光风霁月,原来真是君子。”
“我难道不是一向如此?”离渊说,“你自己没看出来,就别说话。”
瓜田不弯腰,李下不伸手,这点道理,谁不懂?
界域倾轧,腥风血雨。认真说起来,龙界亦是势强,而此方人界势弱,无论如何,他会避嫌。
至于人界先辈保护此界的阵法到底在何处,如何开启,又有何关窍,叶灼自然不会透露,而他也主动不去了解才最好。
这么寻常的事都觉得新鲜,离渊真怀疑自己在人叶灼心中的形象。
当即咬了他一口。
可见君子风度在这龙身上,也就是忽明忽灭罢了。叶灼把他从自己颈侧拨开:“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一两天。”离渊回答他说,“但我觉得我们该走了。”
“你领悟时,一直有神识扫过此片山脉,想来是上清主宗所谓的‘护道真人’在找我们。我都挡了,但神识愈发强横,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几个人?”
“两个,他们神识交错扫来,已经把整个虚境看过好几遍。”
神识能扫视整个虚境,连离渊都说“强横”,看来非同小可,只有护道真人能做到。
开启悬注大阵,至少要开八门中的五门,现在杜门很可能已经开了,开景门的传承珠又在他手中,不抓到他们,主宗不会罢休。
太清快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赶来相助?
“现在才来,先前不知道在做什么勾当。”叶灼说,“我想想接下来去哪里。”
很想学两位真人,神识扫过虚境,看看微生弦现在何处。
可惜,现今修为还不能支撑此种做法。
思索间又是一道神识扫过,果然强横,远超道宗几个人仙十倍不止。若是这两位护道真人一同出手,似乎打不过。
现在万事俱备,他到渡劫后期应是不难。虽然只是提升一个小境界,但勉强也不算死路一条。
许多天没有比试,叶灼对离渊的修行进展不太了解。
他问离渊:“你现在如何?”
离渊没好气回答:“在破境了。”
叶灼吃了传承珠,他当然就要吃一点储物戒里的外物。
但如果这人是自己破境,那他也不会吃任何东西,自己来破。
主宗找不到人,一道道神识愈发密集强悍,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最后一点时间,叶灼和离渊抱剑各倚在枯树的两边,各自破境,不再搭理对方。
寂静的山中忽然传来脚步声。再听,是两个人从远处走来,步伐不疾不徐,听来是一大一小。
一同传来的,还有说话声。
“师父,我马上就要渡劫了,你相信吗?”
音色十分熟悉。
人生何处不相逢,来者俨然是沈心阁小道长。
他喊“师父”,看来蔺宗主走之前,已经成功将他交回了师父手中。
但听一道清泉冷石般的男声回答沈心阁:“相信,为师甚悦。”
离渊从树后转出来,看向声音来处,就见风度翩翩的鸿蒙宗主沈静真牵着沈心阁,缓缓行来。
叶灼亦缓缓睁开双目。
“师父,那我到了渡劫,你也是渡劫,我是不是可以喊你‘道友’啦?”
“随你。只要能到渡劫。”
“师父,蔺宗主一点都不像你说的那么温柔,他点人哑穴的时候可凶了。”
“胡说。”
“师父,我长大要当剑修。”
“你是?”
冷漠无情的话语从口中吐出后,沈静真忽然站定。若有所觉般望向一棵并不起眼的枯树。
看到枯树下长身玉立,安静看着自己的两人,沈静真的眼角跳了跳。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一路走来上清主宗如此频繁的神识搜寻,一定是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祸乱是非。
正在此时,沈静真敏锐地感到,枯树下那两人身畔,气机涨落。
像是有花开而复落,落而复开,又像沧海潮起潮回,波澜往复。最终尘埃落定,一切变动都收敛于人身之中。
修为又登一阶。
这两个人就当着他和徒弟的面,从容……破境么?
沈心阁却是霎时雀跃:“叶道友!你怎么在这里!”
要不是他师父拽住,像要直接跑过来往叶灼怀里扑了。
离渊审视着一路走来,一直牵着沈心阁右手的沈静真宗主。
怪不得小孩这么爱牵人,原来是上梁不正。
就在这时,周身骤然寒冷,一道神识蓦地锁定他和叶灼,瞬息间,第二道也至。
破境的动静,果然必定被察觉。
顷刻间天幕都仿佛低沉些许,杀机汹涌而来。不消片刻,主宗真人必至!
“走!”叶灼果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