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人都觉得他平时没有专心修炼么?这到底是何道理?离渊自认从没有一刻懈怠过,于是不动声色回复:“微生兄此次没有率先修到人仙,倒是令我意外。”
微生弦翩然离去。
离渊又回去看叶灼。这人到底在修什么,身上气息连他看了都心惊,微生弦都要来查看。
但是人就好好待在这里,清静如琉璃,离渊蹭蹭他,被掰了几下龙角,也就不多深究了。有时他会看到叶灼身上有如焰如莲的鲜红纹路显现,和心兽前辈赠他五蕴火焰的那天一模一样。
叶灼说过,这是他修过的一门功法。这纹路幽异美丽,离渊记得清楚。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守着叶灼,既然闭关,这人就一定会把剑法佛法一切法都修到彻底坚固,再向前进无可进才会出关。这人如此,那他也不能落下。
叶灼出关的时候山上落了薄雪。
离渊在案前留了书,他踩着薄雪走到寒潭畔时,看见离渊背影。
龙离渊坐在水边石栈上,身旁搁了一个圆不溜秋的盘子,像在看雪,再看是在雪中看书。
听见他步声,离渊回头。
叶灼以为他第一句话会是问自己感悟如何。但这龙回过头,蹙眉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脱口而出:“你不冷?”
“为何会冷?”
离渊:“看着冷。”
叶灼:“不冷。”
离渊就要他过来,摸了摸他身上布料。
是不冷,渡劫巅峰境界稳固,哪怕是在极北雪原也不会如何。只是看着单薄。
简素无装饰的红袍,连头发都是随意散着。那些东西在他身上,固然是锦上添花,但此时全无外饰,别有一种孤清幽丽,离渊不错眼地看着。
…就是会有点想给他披衣服。
他看叶灼,叶灼也看他境界。
这龙不知何时也到了渡劫巅峰。
是该如此。
叶灼自己修的是心无外物,要生死磨砺。离渊修的是百川归海,纷纷扰扰的世事见过了,也是修行。他爱乱跑,也有此缘故。
离渊丢开书,把养莲的坛子推给他看。
叶灼目光从那书上移开,见盆里三颗莲子躺着,若说是莲子羹未免会太过清汤寡水,也许不是。
“蔺宗主给的三颗仙莲,说是西海之物。你看,快发芽了。”离渊说,“只是我不知开出来会是什么颜色。蔺宗主也无法辨别。”
“最好是红莲。”离渊自语,“雪色也好。”
过一会儿又说:“墨色亦无不可,也许就是这三种颜色。”
三丛莲花三种颜色,这龙不觉得吵眼睛么?叶灼不置可否,随便它们开成什么,煮了也无所谓。
零星小雪从天空飘下来,人间一年,如白驹过隙。
“在你们人间又是一年了。”离渊站起来,和他并肩,说,“今天往后还会下雪,他们说要一起过凡间除夕,你想去么?”
“人太多。”叶灼说,“不想。”
“是多。”离渊,“近日还有个有意思的门派在苍山驻下了,叫震离宗,你以前听过么?”
“听过。”叶灼缓慢地想了,“是诡道宗门。原来还在。”
“据说他们百年前立下宏愿,决意打造一尊前所未有的雷火重器。于是上清山还未来得及打他们的主意,他们先不小心将自家的变异雷灵脉炸断了。”离渊道。
“炸断后,他们自觉无颜在诡道立足,遁入凡间去做火器生意。如今听到微雪宫的消息,举派来投,说是除夕时要在苍山放他们的独门烟花,请诸门派观赏。到时候我们不去,但可以在自己山上看。”
“……不怕他们将苍山也炸断么?”
“微生兄说,当年是不是真‘不小心’还未可知。他们住下后询问其它诡道宗门有无留存,一剑道的几个人冒出来欣然相认。总之,诸事都好。”
也不能说,都好。
叶灼说:“离渊。”
离渊看他。
“我有话对你说。”叶灼道。
“先前答应你,我想好去仙界的时候会告诉你。现在我想好了。”叶灼道,“我到人仙境就会去仙界。也许就是明年登仙大典,天门开的时候。”
“好。”离渊说,“那你想好要怎么去了么?”
叶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说:“但仙界并非善地,你不必去。”
离渊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离渊:“你再说一遍。”
叶灼蹙眉,道:“我不想要你同去仙界。”
下一刻离渊伸手把他拽到自己身前,他拽着他往后倒,两人一起跌进寒潭水中。
雪中,寒潭水正是彻骨清寒之时。
离渊在水底去厮咬他的唇角,最后从水中出来,把这人按在寒潭畔。
寒气四溢而来,心神俱清。人应该也会清醒。
“叶灼。”离渊居高临下按着他,“你再说一遍。”
叶灼:“你不去仙界。”
——这人就不能讲点道理?即使早有预感,离渊依然被他气得心脏隐隐作痛。再看那人一副心意已决不以为错的模样,更是心头火起。
“叶灼,”他咬牙切齿道,“你就继续这样混账吧。”
“你混账到尽头就知道,没人听得进你这样说话。叶灼,也就是因为我是我,不然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叶灼:“那我会在哪里?”
离渊胸膛剧烈起伏,他握着叶灼的肩头收拢手指,没好气道:“你早就在渊海了!”
叶灼肩头被他握得发痛,他轻轻蹙眉。
离渊:“说点理由。怎么,妨碍你修行了?还是扰乱你心境了?我不信。你把你手里珠子拿出来,告诉我这是哪十七种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