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灼忽然笑了笑。
真荒唐,他生了条小龙出来。
伴洪荒衔日月,朝北海暮苍梧,这样的生灵。
没有谁会阻碍它,也没有谁去伤害它。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不想修炼也可以不修炼,不喜欢用剑就不用剑。挺好的。
墨玉卵壳彻底成型,隔绝了里面浓郁如海的灵气,也隔绝了叶灼的视线。
叶灼把它拿在手里抛了抛,也没有很轻,还不错,勉强配得上做他的血脉。他还看见墨玉深处有隐隐幽红的莲花纹,莲生仙体也是好天赋,修炼的时候又可以偷懒了。
他拿剑柄敲了敲,很坚固的东西,天道护佑,大抵就算是摔地上滚落悬崖,上刀山下油锅,这方人界毁了没了,它也还好好的。
他今天心情好,就不挨个试了。
了不起,一条小龙。
活的。
叶灼一时半会不知道把它放哪。活的东西一般不能放储物戒。而且这东西储物戒也不敢收。
想丢去外面寒池里,动了动,他发现自己现在动作很迟缓。
叶灼困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
“……”
院外有隐约的动静。还好,他提前给风姜传了信,现在该到了。再到晚一点,他自己就好了。
——风姜撞开门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美人脸,明红衣冰雪相,长发散如流墨。
叶灼就安安静静靠在床柱上,旁边丢了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明显的血腥气。风姜愣住了。
叶灼缓慢地指了指自己腰腹。
那一刻风姜的心脏差点都不会跳了,匆匆忙忙扑过来:“你别动!别动!让我看!”
大惊小怪,其实也就是皮外伤。
只是散功状态下划穿了灵海,他灵力又全被抽空了,这种时候不好贸然吃药,要等灵力慢慢地自然恢复一点,才能承受药力。
风姜好像快哭出来了。
“你现在没办法用灵药,怎么办?我用凡人的办法止血,先把伤口缝一下好不好?”
叶灼:“……不用。”
他灵力被抽空了,但小长虫留下的那些莲花莲叶还在,有一部分现在正在缓慢地化成灵力修复灵海屏障,那个贝壳自己也打开了。
其实纯属轻伤,就算什么都不做,他慢慢汲取外界的灵力,过一两天也好了。伤口也很快会自己痊愈,不会留痕迹。
比这重的伤他不知道有过多少,以为谁都像那条龙么?特意留一道疤来装可怜。
风姜看清了叶灼的状态,松一口气,开始小心给伤口止血。
“怎么会弄成这样。”风姜小声说。
叶灼:“我生了条小龙。”
风姜的手都顿住了。
阿灼和他讲笑话?风姜迟疑地抬眼看叶灼,见叶灼认认真真的,像在说什么好玩的事。
“……啊?”风姜听见自己说。
叶灼指了指那颗龙蛋。
和本命剑摆一起,谁都看得出是一样的材料。
风姜这才看清了它,看清了,又下意识看叶灼的本命剑。
最后茫然地看向叶灼的眼睛:“这……?”
叶灼说:“就这个。”
风姜:“离渊?”
叶灼轻轻点头。
风姜看着像要快哭了。
“怎么……怎么这样……”原本还稳当的动作霎时间手忙脚乱起来,血止住了,风姜匆忙看他,握着他手腕,“阿灼,怎么这样。离渊呢?不在这吗?”
“打发出去了。”叶灼说,“他不知道。”
风姜好像真要哭了:“阿灼……”
“我没事。”叶灼说,“挺好的。”
他是发自内心觉得,还不错。
风姜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阿姜,”叶灼认真道,“我放下了。”
风姜的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哭了,他用力点点头,又笑。他忍不住一下子抱住了叶灼。
“……”
风姜的情绪好像有点激动,叶灼生疏地拍了拍他肩背。
“阿灼,”风姜笑着说,“真好。”
笑着笑着又哭。
叶灼:“。”
“压到我伤口了。”他说。
风姜吓得放开。他现在和叶灼离得很近。好像从没见过阿灼现在的样子。像天边一片月,淡淡的清辉落下来。
“阿灼,你累不累?”风姜忽然小声说,然后伸手去试他的额头。
叶灼轻轻摇头。
他没什么事,只是忽然间好像很多事情都结束了,过去了。灵力空了,一时半刻也没必要修炼。他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阿灼?”风姜说。
叶灼应了一声。他拿回了剑,没事做,他就擦剑。这剑怎么非要长成龙鳞模样,他又想起离渊。莫名看向那颗龙蛋。
叶灼忽然说:“阿姜,我是不是没有一个好父亲?”
风姜不说话。
“它应该会有。”叶灼淡淡道,“你拿着它,我不要了。”
风姜:“我?”
叶灼:“你带回去,随便放哪里。到秋天,觉得时候到了,就交给离渊。它很能活,死不了。”
风姜眼睛又红了:“那你呢?”
“不知道。”叶灼说。他一点点擦着剑,心情很好。
想起云相奚,竟然没有任何感觉。无非是死人一个,在他剑下。
手指缓缓抚过剑锋,他的剑怎么哪里都好。他很期待问向相奚剑那一天。
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
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他早已越过那条河。
“然后呢?”叶灼听见风姜问他。
“我回苍山,阿灼你去哪里?”
也许去人间走走。
伤好的时候灵力又精粹了一成,不知不觉竟然又进了一个小境界,人仙境其实不分小境界了,也就是修为又涨了一截。莲花莲叶依旧在灵海上当摆设,叶灼把它们推到边缘去了,他看了看,莲花缺一瓣,龙崽子果然是从这朵上扒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