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灼并没有打落他手中剑。
他收手落回原地。目光平静如许。
风声猎猎,吹彻山巅,却没人觉得这样的风是冷的。
因为风中站着的那个人,比山巅的秋风更肃杀,比极北的骤雪更寒冷。
剑如人。
见到这样惊心动魄的剑,足以动摇任何人那看似坚实的道心。
会让每一个用剑的人想,自己的道是不是错了,是不是要像这个人,才能把一把剑的锋芒用到极致。
当然,若是见惯了这样的剑,就会觉得赏心悦目。
“可以了。”微生弦吃着茶点,赞许,“第一次和阿灼比剑,没被吓得乱了章法,还能走过三百招,已是世间罕有,剑道真是风云际会,天骄辈出啊……阿姜,这个点心不好吃。”
风姜怒而将碟子从他面前移走:“你不吃我吃。”
离渊好奇,拿来尝了一口。
茶酥非常不甜,但有一丝茶味,若有若无,很有意境。
“这茶味……”离渊道。
风姜怒目转而视他。
离渊:“如飞鸿踏雪,颇有意韵。”
风姜眉眼弯弯。
“离渊兄,再尝尝这盘。”
“哦?那我再试试。”微生弦再尝一口茶酥,“果然,领悟关窍后,真是上上佳品,大道结晶。”
回复他的是风四宫主阴恻恻的声音:“你非要这样唱戏那就太过了。”
微生弦轻咳。
“苏道友那边凄风苦雨,我们却如此言笑晏晏,是否不太合适?”微生弦说。
风姜:“反正他们专心比剑,也不会在意我们在做什么。可惜我小小元婴,不是很能看懂。阿灼真好看。”
苏亦缜缓缓握紧手中剑柄,看着叶灼的眼睛,胸口仍有急促的起伏。
怔怔的目光中,有不解,亦有震愕。
像是从没料到,世上会有这样的剑。
叶灼看着他:“你是怎么练的剑?”
话音传入耳中微生弦一口茶水险些没喝进嘴里。风姜亦闭眼似是不愿再看。
离渊:“你们为何如此。”
微生弦:“阿灼此话,听着颇觉嘲讽。”
离渊思忖:“可我听来并无。”
风姜叹气:“因为剑修说的话,只有剑修才能听懂。”
正如风四宫主所言,苏亦缜听了叶灼问话后,神情端肃认真,并不是觉得自己被嘲讽的样子。
他说:“未下山前我一直在剑冢练剑。剑冢有历代剑道宗师剑意、剑法、本命剑法相。我先悟剑,而后出剑。能一剑胜过所有前辈剑意后,师长才许我出关。”
叶灼一边听,一边看苏亦缜和苏亦缜的剑。
但是余光里,他看见那条墨龙居然不知何时不声不响地混入了微雪宫两人之中,颇为和谐。
这是如何做到的,叶灼不解。
这龙总是能做出让他不解的事,叶灼并无心搭理。
收回余光,他直视苏亦缜双目,似是有话要说。
树下观看此场比剑的人,全都打起了精神。
“难得,难得。”微生弦自语。
叶二宫主游历问剑虽然很多,但往往并不多言。
曾有好事之人多方求证,得出结论:叶二宫主只要向一个人问剑,就说明此人已是剑道中佼佼者。
要是找上年轻弟子,则说明此弟子名声在外,天资惊人,前途可期。
若是有意喂人两招,不必多说,此人必是天纵奇才,日后大有可为。
以此类推,若是比剑之后,竟然直言指点——那此人必是不世天才,剑道天骄。
只是,目前年轻弟子中,还未有人得此殊荣。
此时此刻主峰上下万籁俱静,只有风声。
“剑是杀人器。接不住我的剑,不是你剑法不好。”那人清寒嗓音平静掷地。
他说:“是因为你每一剑只想让我败,而我每一剑,都要你死。”
苏亦缜呼吸渐渐平复,握剑的手亦重新收紧。
“亦缜受教,”他郑重拔剑,目光灼灼,语声坚定,“还请叶二宫主再赐教。”
叶灼无甚表情,衣袂飞荡间又是一剑斩出。
苏亦缜以太玄剑决然相迎。
这一次,他接了九百招。
他的剑确实很好。名门大派,清正通明。
太玄剑剑尖轻颤,持剑之人因脱力,面庞露出苍白之态,但目光中似有火在燃烧。
“叶二宫主,”苏亦缜问,“可否再指教?”
“可。”叶灼道,“修为压到元婴,如何?”
修为下压一个大境界,灵力消耗更少,能打的次数更多。
话中含义,只要他能还出剑,就奉陪到底。
“好!”苏亦缜立刻道。
说罢似是觉得有些失礼,微窘般稍微抿了抿唇,低声道:“叶二宫主磨砺我剑道,此恩形同山岳。”
叶灼:“不必。”
说着,电光火石间,再度出剑!
这一次,苏亦缜接了一千四百招。
再下一次,接了一千七百招。
他能接,叶灼就奉陪。
日升月沉,到第二天的夜晚,新月比前一夜微满一分的时候,苏亦缜已经能接两千六百招。
似乎今日已到极限,再比剑,次数也总是如此,不见增长。
苏亦缜本是合体中期,此时压到元婴,虽每次也算绰绰有余,但一天一夜下来,灵力体力,也已濒临极限。
再加上大量剑道感悟,需要体会。
“叶二宫主,我想感悟一番,再来请教。”
叶灼却是看向一旁树下。
此时,风四宫主已经单手支桌,睡着了。微生弦倒还在观看。
至于离渊,身为剑修他怎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