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人偶师(231)

方羲推着轮椅，因为顾及到梨花雪，所以走路的速度放慢了很多，走了好一会才到后展厅的门前。

“一千零二，帮我开开门。”

话音刚落，门啪地一声被打开，露出门后的工作室。

梨花雪一直低垂着头，此时忽然下意识抬起眼，看见几只造物转过头的身影——毛绒绒的橘猫、灵动聪慧的藤蔓人偶、冷漠危险的黑山羊，还有面前这本飘在半空的黑壳之书。

她们美丽神秘的目光，逐一穿过自己，落在创造者身上。

而四周全是，从异端身上掉落的材料，邪恶的气息扑面而来，头顶亮着白色的灯。

方羲考虑到梨花雪或许不太喜欢这种有点昏暗、死气沉沉的幻觉，便打了个响指。

被拉起的落地窗帘，应声而动，乖巧地敞开，露出阿拉斯代尔之城的一角。

方羲把梨花雪推进屋，推到沙发边上，然后才自己坐上。

一根藤蔓戳了戳一千零二。

“哎呀，别催我！”一千零二委委屈屈地说，“不就是倒茶吗？我这就倒！”

一千零二从肚子里扒拉出茶壶，里面泡着一斤价值两千金币的昂贵红茶。

她给梨花雪倒了一杯。

“谢谢你，一千零二。”

“不用谢。”一千零二呵呵一声，“我可是高贵的一千零二，要不是你是客人，鬼才给你倒茶！！！而且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按理来说，我是不应该工作的。哼，好好享受我专门给你倒的茶吧，臭人类！我呸！呸呸呸！”

一千零二对除方羲之外的人类，一视同仁。

梨花雪脸上露出一丝无措。

方羲也抽了抽嘴角。

春醒……春醒看不下去了，头发化作藤蔓，成功逮住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黑壳书，捂住她怼天怼地的嘴巴。

这时候，方羲才漫不经心地接上刚刚的话题：“我见过八千棋局的傀儡。”

“本来以为，那是因为双生灵魂的后遗症，导致他做出来的只是一堆半成品。”方羲轻笑道，“现在看来，事实截然相反。”

梨花雪心脏猛地一跳。

“那些傀儡，都是你做的吗？”

“创造者刻下的每一道，亲自寻找的每一个材料。从头到尾，忍受来自异端侵蚀的痛苦，靠着消磨自身的方式，缔造出一个全新的生命。”方羲微笑道，“哪怕是，并未浇灌灵魂的普通傀儡，在傀儡师身上反射的那些伤痕，也不会骗人，不是吗？”

梨花雪举着红茶的右手，不由得畏惧一般，轻颤了一下。

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手上，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

反而，满脑子在思考——究竟是回答“是”，还是“不，收藏家，你想错了”？

明明，从最初注册游戏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这件事。

就连因为八千棋局的“天赋”，特地指点过他几次的密匙傀儡师，似乎也没有发现这个真相。

他们顶多觉得，共享灵魂这件事，对八千棋局后续前往真实战场，或许会存在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

更何况，能有几个密匙玩家，知道“南十字架生物科技公司”的存在呢？毕竟，他们这群人从表面上看，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药业集团嘛。

梨花雪忽然发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为自己终于被发现才是第一创造者而落泪……而是在惊惧，他们这种不容于世的实验品，如果被黑天鹅察觉，该怎么办？

现在坐在面前的，可是直视神明的先行者。

灵魂试图隐瞒的一切，在绝对灵感的注视之下，无所遁形。

完了。

虽然她很想去死，觉得继续活着没有丝毫意义，唯一的价值或许只有补全八千棋局的灵魂，让他成为勉强代替先行者的存在，带领黑天鹅开辟新的道路。

但这不代表，要拖其他无辜的“同类”下水。

最高研究员站在演讲台上的声音，还历历在目，如梦如幻。

“你们的心脏，可能流动着001的血液，这名永生永世会被帝国公民铭记的先锋。”

“你们的大脑细胞，可能来自那名最智慧的发明家，007。”

“而我们现在使用的基因库、实验室、医用设备、活动的基地……都出自123号之手，这是他留给我们的科技结晶。”

“我们的生命是罪恶的、为人不耻的！我们身上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器官，都源自于先行者们死后的尸体！”

“但一切都是为了实现444号先行者的夙愿！”

研究员神情狂热，高声喊道：“所有先行者曾经活过的痕迹，都不应该被帝国销毁！我们就是他们曾经活过的证明！”

话音刚落，底下不久前才被陈卧雪打烂双腿的陈据雪，虽然坐在轮椅上，身体和精神全是抑制不住的痛苦。

但她也跟着四周潮涌的同类，在黑暗中一起举起手，大喊。

“——一切都是为了实现444号先行者的夙愿！”

在尚未将“八千棋局”供养成一个完整品之前，绝对不能出错。

于是，梨花雪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不好意思的微笑，轻声细语道：“收藏家，你或许看错了。虽然我也是傀儡师，但我唯一制作成功的傀儡，只有在新手副本的那一个……而且，那个傀儡在游戏副本里，因为使用过度彻底坏掉了。”

“这样吗？”

“你的灵魂摇摇欲坠，好像每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脱离人类的肉。体，而且看上去还是自愿的。”

“……”

是的，我觉得很痛苦。

所有研究员、所有同类，都选择了“精明稳定的陈卧雪”，而不是“虽然更有天赋、但随时可能会发疯的陈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