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人偶师(400)

两颗子弹相撞，炸出一大片碎裂的弹片。

全场寂静了一瞬。

宋白玉扯了扯嘴角，想像以前那样随便笑笑，但无奈脸上和嘴边都有伤——啄木鸟已经学会了人类的优先治疗等级，傀儡师第一，造梦家其次，猎人最后，现在还没轮到治他的时候。

“当心点。”宋白玉最终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音，“别真觉得这是安全无害的【休息时间】，危机无处不在。”

说话的时候，他不小心咳出几口血。

看着地上和“黑色”混杂在一起的血，宋白玉的思绪难免恍惚了一瞬。

这是人偶艾莉克萨的血。

这名出自收藏家之手，身躯坚硬如巨人的造物，居然也会流血。

明明这的确是“傀儡”天生的使命。

宋白玉却产生了某种动摇，觉得她们本就不必深陷险境，更没有必要受伤，也不该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观众】击落。

他抬起眼，平静地扫了一眼四周所有人、所有人偶的情况。

陈据雪正在低声和猎人秦淮月、造梦家踏樱说着些什么，或许是在商讨下一步的指令。

下一步吗……

在斗兽场的正中央，高高挂着一个数字“9”。

简直像是一个颇有人性的记录。

这是他们目前为止，在斗兽场开启的第九波战斗。

这放在以前，对首席玩家们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这一次——是无数大异端的联合攻击，不，与其说是攻击，称之为逗弄蚂蚁更准确。

所有人的心理防线都在摇摇欲坠。

宋白玉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异端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而是收藏家迄今为止，所创造出的所有生命！

祂们想要毁灭一切。

或许在徐万念说出这些都是谎言的那一刻，所有人、乃至于曾经与她是队友的踏樱、秦淮月，已经彻底动摇。

或许收藏家早已死在了他们不知道的角落。

宋白玉忽然往胸口处摸了一下，却只摸到一片空。

在外壳区，他把收藏家送的那串血琉璃项链，当做诱饵丢了出去。

那一刻，所有异端像是嗅到了血食一样，蜂拥而至。

疯狂朝着那枚如恒星般闪烁的血琉璃飞去。

当时，宋白玉捞着几名晕倒的队友，终于逃到安全的地方，准备和其他人汇合的时候——却听到远处传来一片巨大的爆炸声。

内心也像是空了一大块。

被钉了一个十字架、如底层代码那般恒定不变的灵魂，在那一瞬几乎要脱离躯壳。

是他亲手杀死了收藏家的灵魂碎片。

是他亲手杀死了收藏家的一部分。

而目的，仅仅是为了谋求一线生机——如果他也是一名站在人类极限顶端的猎人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

他的灵魂——或许早已死在了很久很久的一场高危副本，又或者是一场实验、一场训练，他可能本来就已经死过了很多次，现在还活着的时间只是偷来的时间。

每死一次就缺失一小缕。

就如同电脑宕机，但可以采取重启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直到所有积累的问题，直到所有灵魂都被献祭得一丝一毫也不剩。

休息的倒计时忽而响起。

倒数六十分钟——好笑的是，异端给的休息时间居然很长，每一次都有整整半天，而不是吝啬的三五分钟。

如果没算错的话，如果这里的时间流逝感与外界一样的话，那么他们已经在斗兽场停留了整整一个月。

不少首席猎人因为缺少真正意义上安全的休息，还有足够的治疗，有时候连举枪的手也在颤抖，就像一具具丑陋的行尸走肉。

宋白玉不忍地闭了闭眼，在心里落下一个决定，又猛地睁开，缓缓从腰部的枪袋取出另一把短。枪。

右手高高举起，对着高空。

开了一枪。

“砰——”

再次打落一只透明的幽灵。

也因为这尖锐的枪声，让所有人混沌茫然的大脑，再次紧绷了起来。

“各位，听我说。”

陈据雪、秦淮月和踏樱，都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名满脸流着血，已经看不出原先那副模样的银色猎人，艰难地从喉咙吐出音节，一字一顿道：“我们留下。”

“什么？”

“陈据雪，说服收藏家的傀儡，让她们全部返回游戏世界。”宋白玉平静地说，“她们绝对拥有独自逃出险境的力量，只有我们是拖累——让她们走！我们全部留下！”

所有人一时间神色愕然。

“喵？”

夏青禾瘪了瘪嘴，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向来面无表情的艾莉克萨，也疑惑地看了过去。

“别这么看我，我当然想活着回去！”宋白玉咬牙道，“和损失一百个首席玩家相比……如果因为我们的拖累，害收藏家的傀儡死在这场陷阱，这才是遗臭万年的事情！”

“让她们撤退！”

不少人神色微动，觉得宋白玉这个建议才能突破死局。

他们并不畏惧赴死。

“陈队，你觉得呢？”秦淮月侧目问。

“我……”

陈据雪一时间之间有些哑言。

她没办法不承认，自己的确从未考虑过这一个可能性。她居然自私地只想着如何胜利、如何保全更多的队友和傀儡……她居然遗忘了最至关重要的一点。

当宋白玉点破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是啊、是啊——其实还能这么做。

四目相望。

两个人都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收藏家再也不会回来了……”陈据雪轻声道，“也是，既然如此，就让她创造的【傀儡】，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