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环山之界(119)

狄多瓦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白色的长袍随之展开，像是鸽子洁白的羽翼。狄多瓦领着他们回到了巨木神坛，神坛被幽蓝色的结界包围，狄多瓦在结界前念了一段咒语，那蓝色的荧光便如液体似的褪去。

棠穿过了结界，忽然听狄多瓦说:“您也要一起去吗？”

她回头看去，精灵长老一脸诚恳地看着跟在后面的克洛德:“您还是在外面等吧。”

克洛德嗤笑一声，迈着长腿越过了结界，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说:“精灵族也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吗？”

狄多瓦了然地笑了笑，让出身位:“有的时候坦诚一下会好很多。”

克洛德冷哼了下，从那个空隙中穿过了布满咒文的结界。结界包围的区域并不太大，但是这里每一处都透着精灵族特有的神秘空灵，藤蔓上点缀着颜色各异的花朵，花朵渗透着柔光，如同千万盏漂浮在空中的小灯笼。

中央位置摆放着天神银像，雕像正对的后方是晶莹剔透的王座。在那里，气质高贵出尘的精灵女王端坐着，月光从上方垂落下来，经过结界光芒的柔化照在她雪白高挑的完美身躯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她那直顺的亚麻色长发垂在地上，额头上戴着精致华丽的皇冠。惊艳绝伦的容颜衬着冷若冰霜的神情呈现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几乎令人忘记了呼吸。

“迷惘之魂。”

她轻轻开口，声音像是碎冰落入泉水中，是看着棠说的。

“我已经带她来了，尊敬的陛下。”狄多瓦恭敬地说道。

精灵女王微微颔首，起身走下了王位。她身上那种盛气凌人又高华尊贵的气质在一瞬间铺卷而来，那是不属于人世间的圣洁轻灵。

她走到棠的身边，似乎在认真端详她的五官。忽然，棠感觉眉心有一点凉意——那是女王的手指，她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

“重塑了。”声音冷淡。

棠的呼吸变得非常轻:“……我不明白。”

女王用那双轻灵的眼睛看着她，手指顺着棠的脸颊渐渐下滑，滑到了她的领口。她勾出了那条晶石项链，轻轻一扯便从她脖颈上扯了下来。

晶石在发光，但是很暗。女王轻声说道:“第一次融合已经开始了，你想起了什么吧？”

“……我不知道您说的重塑和融合是什么意思。”

这两个词让她产生了本能的恐怖。

精灵女王没有说话，她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来到一面镜子前。

水晶似的镜面映出两个人的轮廓，除了让棠觉得精灵女王冷艳不可逼视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妥之处。她还没出口询问就听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一切都会在镜子中显现。你最害怕的、最无法面对的往往是破解谜题的关键。”

女王身上幽冷的香气飘来，令棠的意识开始发散。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控制自己游荡的意识，只能依照精灵女王的话凝视着镜子。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只有镜子中的自己是清晰的。

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那个声音又回荡在耳边，忽远忽近。

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彻底断绝和神乌族的联系。带她离开，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再靠近环山，哪怕终其一生迷惘徘徊。

我情愿灵魂永坠黑暗地狱，也不想她成为被操控的傀儡。

我没有见过春天，没有见过大海，她会代替我去看，她是我骨血的一部分。

以此句作结。耳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只剩下了窒息的静默。

那些零零散散的话语让棠的心中涌起了无法言喻的悲哀和痛苦，她怔在原地。此时镜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却像是被一团黑色的雾气包裹着。

黑雾从脚底蔓延，缓缓上升，吞噬了镜子中的人，在她眼前的变成了一个黑影，一个被蛛丝般雾气萦绕着的——

亡灵。

她的脸色发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黑雾顷刻间散去，出现在镜子中的是一个很小的，悬浮在中间的偶人。偶人的表面已经有些斑驳了，并且像是浸在血池中一般，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黑色的长发和琥珀色的眼眸——和她一样。这个认知陡然激起了无法遏制的惊惧，棠只觉得堕入了无尽的深渊地狱，她尖叫着往后躲，却被精灵女王一把拉住。

“神乌族内部已经分裂为两个部分，一支始终如一信奉天神，一支心甘情愿向邪神俯首称臣，”女王飘渺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刺入她的耳膜之中，让她混乱的思维得到些许的冷静，“按照鹿歇维特冰原石碑上的记载，魔族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降临人界，这是他们和邪神穆迪斯之间的契约。环山之巅的神殿是魔界和人界连接的通道，唯有神明之力才能开启那扇门。

“但是神明降临人间无法以肉身活动，他们只能寻求一个躯壳。为此邪神的信徒耗费了多年时光去寻找一个足够承受邪神之力的身体，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女王缓缓地说着，她的手轻轻地抚上棠的脸颊，带着一种温柔又危险的意味摩挲着。

“所以，他们决定亲自创造一个肉身作为邪神在人界的躯壳，一个无坚不摧的容器。”

“你就是那个躯壳。”

“你害怕的不是游荡的亡魂。”

“是未知的自己。”

所以神乌族那些人会一直寻找自己，无时无刻不在追寻她的踪迹，他们自然要确保这具身体的安全。

她在这时想起了约书亚的话，他说因为她摆错了自己的位置，当然找不到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