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环山之界(197)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女人:“你知道?”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走到屋子里。这是一个幽暗的房间,窗户都被厚重的帘子死死封住,不露一点光线,整个屋子的照明都靠蜡烛,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烛台,烛光幽暗,将屋内的人笼罩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
“我等了很久,”她坐在长长的桌子后面,桌子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些老旧的占卜器具,她坐在那堆东西中间就像掌握了无与伦比的宝藏,眼神里充斥着心满意足,“我以为你不会来。”
棠看了克洛德一眼,指了指自己:“我?”
“终日处在严寒之地的人才会向往春天,我们都是被使命束缚的灵魂。”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她伸出一只手,示意她将手放到那上面来。
棠走到桌子前坐下,将信将疑地将手搭在她的手心上,手背向上。
女人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墙壁上悬挂的风铃忽然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蜡烛微微晃动着,似乎有一阵风拂过,可屋子里明明密不透风。
她忽然在这种气氛中感觉到了紧张和恐惧,眼前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十分古怪,那些散落在石屋外的怪异字符,房间里徘徊不散的古怪香气,门帘上悬挂的头骨装饰,都令她不安忐忑。
即使眼前的人和她有着相似的面孔,她却无法从中得到一丁点安全感。这和在布达希面对青阑时的感受很不一样,至少她在青阑面前不会产生这种处于弱势的惶恐,她甚至可以从青阑的言语和表情中判断她话语的真实并找出漏洞,但是面前这个人不行。面对着她,就像面对着一个无底的深渊,她站在深渊边缘往下看,只有无穷无尽的神秘和深邃。
“你的体内有另一个人残留的灵魂,”她忽然说,眉头轻轻一动,眼中依稀闪烁着微光,她的声音略有些颤抖,“是你吗?”
棠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人,用气音小声问:“谁?她在和我说话吗?”
佩拉对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嘘。”
“不,你还没有醒,现在不是时候吗?”女人又说了一句,她像是在和这个屋子里的一个透明人说话,只有她能看见,其他人都无法察觉,迦尔逊甚至疑神疑鬼地打量起房子来,怀疑这里藏了什么人。
忽明忽暗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阴森的美感,棠才发现她的年纪应该不会很大,因为她眼睛周围的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丝毫松弛和褶皱。
“请问……”棠试探着开口。
她却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似的,只跟那个冥冥之中的人对话:“已经太晚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她的音调忽然拔高,如同濒死的尖叫,桌子上的器具被震得嗡嗡作响。
棠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连带椅子向后挪了一下,克洛德站在她身后按住她的脑袋。
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女人的神情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眨了一下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泄尽了浑身的力气。
她收回手,瘫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沉默地望着桌面。
佩拉小心翼翼地问:“您刚才……在和谁说话吗?我们中的一个?”
她的眼睛像长了钉子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的一个罗盘,那个罗盘并不是重要的东西,她只是需要将视线聚焦到一个点上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鹿歇维特冰原的深处,有一块石碑,世人都叫它‘史诗之碑’,是为了纪念神魔之战而创作的,里面记载了一则预言,即邪神穆迪斯的复仇之言,”她缓缓开口道,抬起头来,幽深的黑色眼珠望向他们,“人们都以为这首诗是被游猎人和吟游诗人发现才渐渐流传到大陆的,其实不然。”
棠静静地看着她:“……神乌族?”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是啊,是神乌族先发现的——不对,应该说,神乌族是见证这块石碑诞生的。”
“你也是神乌族的?”
她沉默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我们知道环山之巅的神殿将会是魔族进军人界的入口,所以我们奉天神之命守卫环山,不允许任何可疑之人接近。但是有时候……毁灭一样东西并不是从外部,而是从内部。”
棠轻声说:“我知道,神乌族分裂了。”
“信仰的分歧使神乌族内部四分五裂,一部分人选择跟随邪神,另一部分想办法拯救,那段时间一直很混乱。”女巫师轻轻闭上眼,沉浸在往事之中。
“……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我总是会梦到一些奇怪的场景,梦里还有一个人和我说话,他是……制造我的人。”
她睁开眼,转头看向蜡烛:“那你应该也知道,为了让穆迪斯能更好地征伐人界,他们动用秘术制造了一个无坚不摧的偶人,希望这个偶人可以成为他的容器,因为神明无法直接降临,他必须要有一个载体。”
“我知道。”
“为了这场仪式的成功他们牺牲了很多,掳走了当时族里最负盛名的巫师,强迫他完成那个仪式,”女人的声音轻柔和缓,棠忽然觉得脑子有些晕,那股奇怪的香味萦绕在周围,像是一团雾气将她和其他人隔开,她听到那个女巫师继续说,“泽木并不愿意,他很激烈地反抗了,他们对他施以酷刑,最终还是逼着他完成了,他很后悔。”
棠浑浑噩噩地说:“泽木?” 是他的名字吗?
她的手指不安地交缠着,克洛德握住她的手。
“他认为他是有罪的,动用了秘术,帮背叛者做完了最重要的一步,因为他是整场阴谋中最关键的一环。他是如此地敬仰天神,却成为了穆迪斯的助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