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环山之界(97)

少年被噎了一下，清澈的眼中暴露了内心的慌乱和紧张，他飞速看了克洛德一眼，拿不准对方的心思，试探着说了声：“……哥？”

“嗯。”克洛德微微颔首，低低地应了声，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

门外佩拉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她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重复了一句：“哥？！”语调先抑后扬，足见其震惊。

接着她又转念一想，发现前一句更加匪夷所思：“王兄？！”

少年望了过来，神色有点尴尬，但是出于自身的涵养，他还是走上前来行了一个绅士礼节。

“对不起，以那种形态示人实在是非我所愿。我想还是应该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伊桑，”少年仪态款款地说，他的举止优雅又高贵，脸上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烂漫，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是凡弥伦的……咳咳，曾经是凡弥伦的王子。”

也许是她们的表情太过惊骇，瑞特，哦不，伊桑越发心虚地解释：“真的对不起，但我不是有意的，因为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才会变成那种形态……”

佩拉：“不好意思，信息量有点大，我需要冷静一下。”说完她转身走出了房门，在雷忒恩的身边蹲下，和旁边的人保持着同样仰望天花板的动作，表情放空，眼神成迷。

棠：“……”真是难为他们了，接连两个重磅炸/弹轰得他们大脑里一团浆糊，一时接受不能。

伊桑抿了抿唇，垂头丧气地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我想的嘛。”忽然他略一抬眼，发现棠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刚想张开嘴说点什么，棠却伸手打断了他：“是约书亚祭司将你变成松鼠的吗？”

伊桑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克洛德一眼，发现他已经自顾自坐在软椅上喝茶了，根本不关心他们俩的谈话，他回过头，眉眼之间透出一抹恹恹的情绪：“嗯。”

“……为什么？”

反正哥哥根本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他的隐瞒完全没有意义。伊桑颓废地想着，动了动嘴唇：“我……无意间撞见了大祭司和一个白袍人说话，听到他们好像提到了关于邪神的事情，就……一时冲动上去质问……”

克洛德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发出一声冷笑。

伊桑被这声冷笑激得浑身一抖，欲哭无泪：“我、我错了……哥……”

“不用，十年前你只是个七岁的小屁孩，这种意气用事的毛病又不是我教的。而且过去了这么久，我说过的话你当然不会记得。”他所有的话都带着讽刺的意味，说完后懒懒向后一躺，闭上眼。

棠的目光在伊桑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神态自若的克洛德，打心眼里同情这个小王子。说来也奇怪，明明兄弟俩已经十年没见了，但伊桑好像还是对克洛德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并且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越发强烈。

伊桑委屈巴巴地咬了咬嘴唇，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棠。

棠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澜，转头对他小声说：“我只是以一个外人的眼光来评价，就意气用事这个方面讲，你们真是一脉相承。”

伊桑：“……”

“不过，”棠忽然皱起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德罗伊利斯外的树林里？那里距离布达希也太远了吧。”

“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那里了。当时约书亚对我用了一个法术我便昏迷了，我还以为自己会死掉，”伊桑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抬头露出一个灿烂友善的笑容，“谢谢棠姐姐那个时候没有丢下我。”

“……别，别叫我姐姐，说不定你比我还大。”

“……”你们一个两个都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克洛德将他们两个人的话都收入耳中，睁开眼看向伊桑，语调平平地说：“我有事问你，把门口那些人赶走。还有，告诉他们如果想体验一下失去舌头的感觉就将今晚的事说出去吧。”

“这也……哦。”伊桑嗫嚅一声，慢吞吞地走向门口。

棠忽然动了动身子，快步越过伊桑走到门口，蹲在地上的佩拉和雷忒恩被吓了一跳，动作一致地抬头看她，迦尔逊正扶着另一边的门往里探着脑袋，见她气势汹汹地走出来立刻缩回身子，本能地觉得不该说话。

伊桑停了下来，有点奇怪：“怎么……”

“有些话还是趁早说吧，”棠走至门口停下，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这样才能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坚定，“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但我不想继续追寻下去了，说不定到最后没找到真相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所以我明天就会离开。”

比起佩拉的沉默和雷忒恩的茫然，迦尔逊却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安：“棠小姐——”

“在这里遇到你们是意外，这种意外，以后还是不要发生了。”她说完这句话，漠然走下了楼。

众人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冬夜的风雪很大，街道上寂寥无人，蜡烛在玻璃灯罩里随着寒风摇曳，却无法驱散长街的黑暗。棠从那栋奢靡华丽的旅馆中走出来，迎面进入了一片粉妆玉砌的冰雪世界，扑簌的雪花打在她的脸上，视线被大雪模糊，她不得已戴上斗篷，遮蔽起自己的脸免受寒风的洗礼。

以后该去哪里呢？她边走边想，眼睛盯着灰色的石砖路。明天和迦尔逊他们道别，再和雷忒恩商量一下去南部吧，至少苏罗卡和露莎还在那里。

寂静的街道里忽然响起了马车行驶的咯噔声，棠循声抬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俩十分华美的马车，车罩下垂着精致的流苏，流苏上拴着一些金色的小铃铛，伴随着车轮滚动而发出轻快灵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