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注意到自己也站在血水里,但并没有明显的滞涩感, 也闻不到任何血腥味,仿佛这些血水只是清澈无澜的湖水。
在这个幻境里,一切与神山有关的景色都消失了,一切与神山无关的人也都消失了。
就像她做的梦一样, 天地之间只有她和温岐,还有一望无际的夜幕与寂静。
姜蘅抬起手,蝴蝶停落在她指尖,蝶翼收敛,透出一种莫名的温驯。
“这也是你的化身吗?”
“现在不是了。”温岐握住她的手指, 蝴蝶随即消逝, 化作破碎的星屑落入血水。
姜蘅:“……”
他不会连自己的化身都醋吧?
她狐疑地看了温岐一眼。
温岐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安静地垂着眼睑, 指腹轻轻抚过她的指尖,似乎要将蝴蝶洒落在她手上的鳞粉擦拭干净。
……以他那占有欲爆表的性格, 还真不好说。
蝴蝶消失后, 夜幕下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姜蘅感觉到一直保持静止的血水慢慢流动起来, 血光闪烁,反射出一张张惊恐狰狞的面孔。
这些是……被温岐杀死的人吗?
姜蘅心中微讶,正要凑近细看,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突然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
温岐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伴随着血水的流动声,有种空谷山涧的清幽之感。
姜蘅没有再动。
很快,水流浮动的声音消失了。温岐将手拿开,姜蘅恢复光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幻境已经解除了,他们此时正站在簪花会的比试擂台上。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白色的浓雾,放眼望去,地上躺满了人,整座谢府鸦雀无声,有种近乎可怕的死寂。
距离姜蘅最近的是俞江晏。
他就倒在她面前,长刀躺在一旁,从他紧闭的双眼来看,他此时的状态应该不算很好。
姜蘅很想过去探探俞江晏的鼻息,但一想到温岐就在旁边,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不刺激他了,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那这些人估计就真的活不成了。
姜蘅又看了看附近的其他人。
其他人和俞江晏一样,也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个个眉头紧皱、神情扭曲,仿佛正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就连观景台上也无一幸存。
姜蘅不确定地问:“这些人,真的还活着吗?”
“嗯。”温岐脸上的神情温和而无害,“活得很好。”
说着,他微微抬手,手心向上,指尖轻慢地勾了一下。
如同被瞬间唤醒一般,这些躺在地上的人一个个呻吟着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
“我不是死了吗?我记得我流了好多血……”
“头好痛,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
越来越多的人恢复意识,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他们其中有不少人连站都没站稳,转眼又两腿发软地倒了下去。
姜蘅注意到他们的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她连忙看向温岐:“这又是怎么回事?”
温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大概是妖气太重,他们无法适应吧?”
姜蘅:“……那你收一收?”
温岐没说什么,但周围的雾气却明显变淡了,谢府上方的压迫感也随之减弱许多。
姜蘅怀疑他是故意的。
随着妖气收敛,那些修为不深的年轻修士虽然还是神色惨淡,但总归能站起来了。
他们的绝大部分人,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
然而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已经穿过人群,直直地走了过来。
“……果然是你。”贺兰攸紧盯着温岐,神色不善。
姜蘅仔细打量他。
和其他人相比,贺兰攸的状态明显好多了。看来幻境对他产生的负面影响很小。
面对贺兰攸的兴师问罪,温岐显得无比从容。
“你应该感谢阿蘅。”他淡淡道。
贺兰攸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阿蘅的怜悯,你已经死了。”温岐用一种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平静叙述,“你的这条命是阿蘅给的。”
“左一句阿蘅右一句阿蘅……还真是不客气啊。”
贺兰攸脸上闪过一丝凶戾之气,抬手掐诀,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姜蘅只看到一道寒冽的剑光自他手心浮现,下一刻便卷起层层浓雾,呼啸着袭向温岐!
周围很多刚恢复意识、还未搞清现状的人,陡然见到这一幕t,不由震惊地瞪大双眼。
和贺兰攸之前的比试表现相比,这一剑展现出的力量简直超出百倍。莫说是簪花会上这些对手,就算是许多修为深厚的前辈,恐怕也很难承受。
但对面那人却毫无惧色。
他甚至没有出手,只是侧了下头,周身便凝聚起浓郁白雾。白雾像蛇一样升腾、涌动,磅礴剑气刚一触及,便像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吸纳一般,被涌动的白雾尽数吞噬。
这一幕太过震撼、也太过诡异。
众人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这一招似乎有些熟悉。
等等,之前在第二场比试时,贺兰蘅用的不就是这一招吗??
虽然与贺兰攸对上的这个人没有召出藤蔓,但那些吞噬剑气的白雾,却与环绕在贺兰蘅周身的白雾一模一样。
不如说,此时弥漫在他周围、以及覆盖了整座谢府的白雾,都与他们周身的白雾如出一辙,散发出极强的、可怕的压迫感……
众人脸上的表情逐渐恐慌,再看向姜蘅与温岐的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究竟是什么人?他与贺兰蘅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