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大巫有点刑(105)
阿木笑得像个鬼小孩。“活人——”
姜央适时打断。“不是,木桶是新做的,和猪猪洗澡用的桶一样大,桑小姐只是像它们那样洗澡,不代表她是祭祀品。”
——我只会做这么大的桶。
桑绿的表情有些裂开,难怪那浴桶的形状这么奇怪,大且浅,也不是常见的圆柱状,原来是按照两头乌的体型设计的!
去溪边的一路上,姜央和阿木趿着凉拖,没有逻辑的谈天说地,桑绿心思被两头乌的浴桶硬控,不自觉跟着。
山泉水自巫山顶端倾泄而下,或细或粗的水流爬下山脊,在山谷一侧聚集,形成一处相对较深的河流,水面青黑,大概得有个两三米深,河流周围是连排并立的吊脚楼。
姜央远离吊脚楼,挤进河流的源头——一幕巨大的瀑布。
石骨林立的崖壁,被瀑布冲刷得光滑透亮,崖壁上的水流湍急,扑腾压在凸起的石头上泛出白花,四处溅洒,纷纷扬扬的水雾很是壮观,然后落进崖底积蓄的水潭中。
扑通——
阿木率先扎进幽暗的水潭中,溅起的水花落在桑绿脚边,好一会都不见浮上来。
桑绿往旁边挪开些许,暗暗腹诽,这憋气的能力,也能挣个什么吉尼斯纪录。
水潭是活动的,山顶上的泉水进,南面有一大豁口,水柱由此淌出。
桑绿顺着水柱方向看去,连排吊脚楼蜿蜒挺立,岸边有不少寨民洗衣调笑,很有生活气息。
可在水柱的东面,也就是山脊的另一侧,是漆黑的深渊,极高的深度将云雾也映得发黑,而就在山脊的顶端,几乎一步踏错就会摔进深渊的瀑布下,姜央肆无忌惮地脱下衣服,在光溜溜的石头上跑来跑去。
桑绿还是惜命的,只瞥了深渊一眼,就离得远远的看着。
姜央拉下发绳,蓬松茂密的长发顷刻散开,她一手提溜着水果篮,一手握着寸步不离的苗刀,钻进瀑布底下。
瀑布的冲击力不是人能承受的,哪怕姜央再与常人不同,身体也不是铜墙铁壁。
桑绿心里一紧。“别过去!”
姜央身形绕过瀑布,脚尖点在水潭突起的滑石上,一跃而起,跳进了瀑布——旁边的分流下。
她双臂展开,她两手都拿着东西,压根没有多余的手去抓握,看得桑绿嗓音发闷,生怕出声影响她。
好在姜央很快稳定身子,她看了眼一个不落的水果,喜笑颜开,握刀的手朝桑绿摇摆。“桑小姐,我在这!”
桑绿非但没送一口气,反而更紧张,姜央脚边半米的距离就是深渊,她甚至看见砸在姜央身上的水花落进深渊。“小心脚下,看旁边!”
姜央很听话地看向旁边。“看什么?”
她放下果篮,手持苗刀,走到崖边,身子一歪就掉了下去。
桑绿一瞬间腿软,差点站不住了。“姜央!”
崖下没人回应。
“阿木!”
水潭下也毫无反应。
一时间,席天幕地的寒意下,只留桑绿一人。
缓过最初的震惊,桑绿心底生出一股劲儿来,撑着腿淌进水潭中,靠近瀑布的一侧,水不深,直到她小腿,但水流湍急,瀑布溅起的水柱砸在身上,很疼,像刀子直戳皮肉,伤及内脏。
桑绿跌跌撞撞涉过水潭,望不见底的黑暗让她毛骨悚然,她趴在崖边硬着头皮往下看,祈祷姜央这混蛋只是故意吓人,像上次一样,只要在两块石头的夹缝里,就能看到那个蓝绿色背着篓子的身影。
可,崖壁光滑无比,寸草不生,没有藤梯,也没有突出的石头夹缝,什么都没有。
“姜央!”
回声绵绵荡漾,全是桑绿自己的声音。
不可能的吧。
鱼儿能被水淹死吗?
“嘿!”肩膀被人轻拍了两下。“你不是怕高么?为什么站在崖边?”
桑绿猛地转头,姜央背手蹲在她身后,白皙的小脸上粘了泥块,一股浓重的,冲击力极强的、不容置疑的情绪直冲心头,桑绿反手就是一巴掌,眼眶发红。“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姜央迅速——偏头看了一眼依旧寂静无声的水潭,轻舒一口气。“你好生气啊,为什么?”
桑绿看着懵懂的姜央,心止不住颤抖,可奇怪的是,她的理智在此刻又高度理性,审视那颗跳到撕裂的心时,惶恐的发现,姜央对自己的意义,也许,已经及得上爱了。
那夜在屋顶,姜央的话再一次飘在耳边。
——桑小姐,那是爱情么?
桑绿紧紧抱住姜央,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眼泪簌簌掉下来,她压抑着哭腔。“你要是跳下去死了,明年我让阿木给你带最丑的两头乌,让你在老家邻居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狠话一出口,桑绿便看见姜央背在身后的手。
粗粝皲裂的大拇指和食指,轻柔捏着一朵紫色小花的根茎,怕捏碎似的。
桑绿不受控的眼泪滴落在花瓣上,脆弱的花瓣扭曲向下,几乎就要折断。
姜央毫不留情推开桑绿,献宝似的拿出背在身后的手。“看,这个时令不好生补血草,回去就能将你的药续上了。”
为什么险峻的悬崖,会生出这么娇嫩的花来?
娇嫩得,桑绿不敢轻易接过它。
姜央递到桑绿面前。“为什么哭?你冷么?”
“姜央。”
“嗯?”
“我们谈一段永不背叛的爱情,怎么样?”
断崖瀑布,寒风冽水,美人誓言,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在这里立下誓言,定会无比坚硬。
“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