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大巫有点刑(24)
桑绿余光悄悄黏在她身上,看着她将一团面甩成面条,面团也很听话,粗细均匀,延长不断。
又见她推开窗户,往窗外一拧,手里多了几簇葱……
眼前的女人与周边的一切都十分默契,熟稔非常。
桑绿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重,这样的人为什么执着于法律罪名?
除了吃法律饭的部分人,大多数普通人不会专门去学习法律,为了适应社会的需要,普通人被动经受各种渠道的信息轰炸,所形成的,不过是一些法律常识罢了,而姜央明显缺乏这方面的常识,说明大山的秩序维持并不需要法律。
桑绿越想越好奇,九黎女巫,行走的活化石,一向是漠视俗世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促使她要学法?
“姜老师,你同意我上山,是想学法律吗?”
姜央抱住陶罐,在沸腾水中洒了点白色颗粒。“嗯。”
“为什么?”
长长的面条垂下,柔色的白中夹杂丝丝绿,姜央梳理了一番,面条像是玛瑙门帘般抖动,她勾起唇角。“要让别人坐牢。”
好冷静的回答。
听不出仇恨,也听不出道德。
桑绿时常陷入姜央的逻辑怪圈中,这次硬跳出来。“我能问一下,是谁吗?”
“该死的人。”
让该死的人坐牢?这似乎有逻辑上的问题。
“姜老师,法律认定的犯罪或许和你的观念有出入,有些人干了你认为的‘坏事’,但法院不一定会对他判刑的。”
“法院不判,我判。”
姜央捞出面条,装入木桶中,热气模糊她的脸,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重重压在桑绿的心头。
现实生活中不乏对法律出言不逊的人,他们大多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所言也不过是泄愤,若是真的决定私力救济,往往已经到了人生绝路。
可姜央的话自信又理所当然,没有怨恨怒意,充满冷静理性,似乎只是单纯的告知他人:
你做不到,就让我来做。
这样的人,不受任何外力和情绪牵制,太危险了。
桑绿措辞半天,硬是没找到弱点掰正她,只干巴巴的一句。“国家不允许私力救济,任何人都必须经过法律的审判。”
“我会好好学习法律的,然后审判他。”
竟让她逻辑闭环了!!!
桑绿丧着脸,自己本就是半吊子水平,会不会教出个杀。人。犯啊!
“桑小姐,吃饭了,吃完我们就开始学。”
姜央满眼都是期待,双手端着木桶,催促她。“快拿筷子,吃饭了。”
桑绿漠然找出碗筷,被夺舍了似的挪步到四方桌前,一边从木桶里挑面,一边想对策。
还是和清姐交代一下,万一真出了事,也能有个兜底。
“你为什么要从我碗里夹。”不熟悉的愠怒。
桑绿背脊一凉,脸上发烫,夹住的面条直溜掉回木桶。“抱歉…”
这是进山后的第几次道歉,桑绿已经记不清了,唯有这一次的道歉,充满犹疑。
这个大木桶……是碗?
姜央把另一个木桶放在四方桌一端,“这是你的,没有多的。”
桑绿愣愣地看着属于自己的木桶,微绿的面条乖顺卷曲,上面浇了鸡蛋碎肉的码子,香味扑鼻,卖相极好,可这个量……
她在姥姥家,一家人的早饭也不过如此。
这一犹豫,又传达给姜央一个不好的讯息。
叮——
桌子上多了一个盘子,盛了四个淡黄色的大馒头,还盛了极不情愿的怨念。“这个给你吃,没有别的了,吃完真的要开始学习了。”
比拳头还大的馒头。
桑绿被震惊到麻木,机械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面,忽然想哭,她刚刚想起来……
她还没刷牙!!!!
第12章
扑通——
木桶摔进井里,吃了一桶水,被姜央嘎吱嘎吱拉上来。
桑绿看进井里,水面波纹起伏,漾出她破碎的影子,一股粘腻的湿气扑上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不难受。“姜老师,这井有多深?”
“好几个人那么深。”
“……在外面,我们说水深都是按米。”
姜央俯在井上,全靠一身蛮力拉水桶,双手拉绳的间隔很大,看起来肩膀晃晃悠悠,仿佛一个不稳就会扎下去。
“阿扎玛说,以前坏蛋都要扔进井里,坏人太多了,一人叠着一人,就会满出来,所以井里的怨气很大,小孩子不能到这里玩……唔……用你们外面人的话说,这就是死。刑。”
井口响起姜央的回声,‘死刑’二字巡回放大,坠着湿气,音调沉闷,被拖进幽暗的井底。
桑绿理智上觉得荒唐,心底却有些发慌。“人喝的井水,怎么能拿来淹死人,不怕得病?”
“阿扎玛说,以前不用井水喝,这井是八角井,又叫“八卦井”,是用来镇魂的,防止恶鬼爬出来,索活人性命。”
桑绿探眼看去,有棱有角的黑石井,确实是八角没错。
咚——回音骤然上涌
几滴水溅上井沿,透着石质的黑色,一只血红色的手攀在井口。
桑绿吓了一跳,背脊泛寒,连忙后退。
“嗤,你胆子真小。”姜央右臂一拉,将撞到井口的水桶提了上来。
水桶湿漉漉的,把手两端各有一个外翻的蟠螭头,状似人手,刚刚撞在井沿,错觉下,像是有东西爬了上来。
井口狭窄,幽幽敞着不明不白的味道,有些瘆人。桑绿站得稍稍远了一些。“这八卦井镇魂到底是真是假?你故意吓唬我?”
“是真的,阿扎玛说最近一次的封印也已经过了百年,鬼魂早已消散,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