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为聘/青衣记(73)+番外
裴昭感激地点头。
“还是殿下通音律。”楼轻燕笑道,“‘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袁姑娘真是有心。”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这是《天保》的最后一段。
骰子在棋盘上转了两转,停在“花卉”上,是“五”,第二次落在“魏紫”上,骰面是“一。”楼轻燕神色微动,随即笑道:“紫色的花……殿下、袁姑娘恐怕有的忙。”
“外面天色已黑,花也看不清。”裴昭皱眉道,“要不,轻燕再投一回?”
“若是看不清,可以秉烛夜游。”崔珩却笑着站起身,“还是说,你怕输?”
虽知是激将法,裴昭还是忍不住一把取过烛台,拂袖往外走。走到廊下,见崔珩一副不紧不缓的样子,心底疑惑,脚步也慢了下来。很快,两个人便同排而行。
“殿下,这好不公平。”裴昭蹙着眉,“王府是你的,你肯定知道那种花在哪。”
崔珩摇头道:“裴小姐,本王在这边的王府也没住多久,真不知道。”
裴昭看着他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便知他是在撒谎:“你明明知道!”
“真不知道。”他认真说。
裴昭想到方才冷场的样子,宁死也不愿再唱歌。
得想办法赢,或者至少弄成平局。
夜色中的花园黑漆漆的,即使有月光,也极难看清里面的石径。裴昭驻足:“殿下,里面阴气重,我们现在回去,就说都找不到,当平局怎么样?”
崔珩看着烛台上的火光,笑问:“裴小姐,刚才是谁拿起它就急着往外走的?”
裴昭只好继续往里走。随着步履起伏,烛火不断地摇曳着,映在石路上的影子,也随之摇晃。直到两人走出花园,都没有看到紫色的花。花园对面,是宽阔浩荡的湖水。湖面清亮,在月色下发着粼粼的光。
裴昭倚在阑干上,笑着道:“殿下,这下还是平局。”
“不算平局。”崔珩笑着道,“本王知道有一个地方,会有紫牡丹。”
“就知道你在骗——”裴昭没说下去,转过头时,才发现崔珩离得那么近,两人搭在阑干上的衣袖叠在一起,“那是在偏殿?书斋?还是你的寝殿?”
崔珩没有一丝异常的表情,否定了所有答案。
“岭南这边,很难弄到紫牡丹。总不至于放在别人住的地方吧?”
崔珩只是说:“现在不是牡丹的季节。”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浮出两人的倒影,以及一点摇曳的红光。是手中的烛火。
崔珩轻轻一吹,火熄灭了,于是只有银白色的月光拂照在他身上。
“殿下做什么?”
“是湖风。”他声音温润低醇,像落在耳边,“它好晃眼。”
裴昭呼吸微滞,轻声道:“殿下……是不是想说什么?”
崔珩静静地望着湖心,月辉将他的长睫照得雪亮。但他迟迟没有开口。
柔软的风拂过脸颊,碎发飘到眼前,遮掩住视线,于是裴昭将长发绕在手指上。一圈圈绕上,又一圈圈松开,等到重复到第三回 时,终于听他开口道:“裴小姐再唱一遍《天保》,我就告诉你紫牡丹在哪,好不好?”
“只用最后一段。”他又道。
裴昭没有拒绝,又轻轻哼了一遍。
他苍白的脸上浮起薄薄的绯红,约莫是万户春的缘故。
哼完后,裴昭比着数字,问道:“这是多少?”
“是七。”崔珩轻笑道,“我又没醉,只是看东西,有些重影。裴小姐,你也喝了不少,怎么不见醉?”
“因为,我喝的是茶。”裴昭哭笑不得。
“你为什么不喝酒?”
“不好喝。”
“可你上次和王萼一起,就喝了酒。”他垂下眼。
“就是因为那次,所以才更觉得难喝。”裴昭认真道,“而且,喝酒会耽误事的。”
“耽误什么事?”他整个人斜靠在阑干上,面色红润。
“我怕我喝酒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比如什么话?”他抬眸问道。
“比如,告诉人我姓裴。”
他笑起来,又道:“裴小姐,我们到亭子里坐一会,好不好?”
亭子在湖心,需要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裴昭边走边问:“那他们怎么办?”
崔珩步子踉跄了一下,扶住阑干:“谁?”
“殿下,我们是玩逐色令玩到一半,才出来的。”裴昭仰起脸看他,那双黑眸中一片茫然,如同浮着山雾,“殿下酒量这么差,还喝这么多。”
他轻轻一笑,眼色迷蒙:“裴小姐,我真的没有喝多。”
裴昭忍不住笑出声。喝醉酒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说这种话。
“有个方法可以检验一个人是不是真的醉了。殿下想试试吗?”
崔珩点头:“好啊。”
“那……殿下闭上眼。”
第42章
生辰
裴昭知道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喝醉酒的人闭眼后, 无法立刻找到自己的鼻尖。
“殿下,摸一摸鼻子。”
崔珩扶在阑干的手指微动,似在犹豫。良久, 他说:“你再说句话。”
裴昭有些不解, 但还是道:“说什么?”
眼前晃过一抹银色,接着,鼻梁上一阵冰凉。
崔珩睁开眼, 眼底笑意迷蒙:“现在是不是能说明,本王没有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