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为聘/青衣记(92)+番外
一轮红澄澄的艳阳高挂空中,是食时了。楼梯上传来了一阵响动,约莫是住店的客人准备下楼用膳。但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
脚步声是在一瞬间忽然嘈杂起来的。是训练有素的一行人。
妇人道:“楼上是贺中郎将的人。正是来抓逃犯的呢。”
这贺中郎将约莫和贺雾卿有什么联系。
“徐大娘!”有人喊道。
妇人立刻跑了过去,道:“贺中郎将,你们的菜食已经备好了,就在一楼。”
“那是什么人?”贺迟玉问,“看上去是个年轻娘子,怎么一个人在外?”
徐大娘开口道:“隋娘子和家里人闹了些矛盾。现在气消了,正准备回去见家里人。”
贺迟玉笑道:“隋娘子,某在追逃犯,能看看你的脸么?”
裴昭刚要点头,一个清脆的女声却忽然响了起来,把她整个人钉牢在地。
“阿兄,这样恐怕不妥。”贺雾卿从楼上走了下来,“既是娘子,我来看吧。”
裴昭忍不住颤了一颤,贺迟玉未和她见过面,单凭着通缉令上的画像或许不会认出她,但贺雾卿便不一定了,更何况,她还听过自己的声音。眼见着贺雾卿一步步走进,裴昭转过身,压低声音:“我脸上有伤,不便见人。”
贺雾卿笑了笑,轻轻掀开了面纱,随即惊讶地叫了一声,似被伤痕吓到了,立刻把面纱放下。
“兄长,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贺迟玉也没遗憾,只是道:“那我们先下去用膳。反正抓个裴二小姐也不急于一时。一个小娘子而已,又能逃得了多久。”
贺雾卿说了一声“是”,随即下了楼。
裴昭也往下走,走到一半,听到贺迟玉喊道:“晋王殿下!”。
原来他也在这么?
裴昭立刻向楼底看去。青年穿着竹青色圆领袍,面无表情地在窗边坐下。他的肤色比先前还要白上许多,人也瘦了些,唯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浓黑摄人,漂亮得不像话。
旁边陪着的正是卫铮铮和卫婴。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眼,朝楼梯上望过来。
“晋王殿下可是刚从邕州回来。”贺迟玉一屁股坐在一边,“陛下前些日子还怀疑,这裴二小姐的身份殿下早就知道——但韩尚书说,若是殿下知道,怎会让她逃得这样无影无踪。”
崔珩没有回话,只望着楼梯上的人。
他也很惊讶,为何隔着一层面纱,自己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殿下怎么了?”贺迟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个小娘子和家里人吵了架,跑了出来,现在气消了,正准备去找家里人呢。”
崔珩收回目光,暗自冷笑。
一个月不到,两个人已是一家人了。
“查过文符了没有。”崔珩问。
贺迟玉摇头:“这倒是没有。但雾卿看了眼她的长相,不是逃犯。徐大娘,把那个娘子带过来,让殿下看看文符。”
裴昭就这样坐到了他的对面。
熟悉的清香飘了过来,隔着面纱,那双幽黑的凤眼望着自己。
“隋玉。”贺迟玉把文符摊平在桌上,“父亲是个郎中,嗳,隋娘子也是个郎中,会看病?”他将手放在桌上,摆出让她把脉的态势,“这些日子老是头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裴昭愣了愣,只得从袖中拿出绣帕,想盖在贺迟玉的腕上,谁知崔珩忽然道:“本王也有些不舒服,隋娘子替本王把一把脉。”
卫铮铮和卫婴对视片刻,蓦地明白了这隋娘子是谁。
贺迟玉收了手,讪讪道:“殿下先请。”
裴昭把绣帕盖在崔珩的腕间,模仿着过去方觉夏把脉的姿势,过了一会,收回绣帕:“殿下脉象浮紧,似乎是中毒的征兆。民女听闻,殿下刚从邕州来,许是半路受了什么虫类的叮咬。”
这是怕自己被杀,然后提醒他双生蛊还在么?
崔珩轻笑一声,道:“隋娘子,这该怎么办。”
“此毒解法困难,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裴昭想了想,“若是殿下不介意,民女可以到殿下的府邸再细细说明。”
“隋娘子不管自己的家里人了么?”
裴昭愣了愣,道:“殿下贵体,民女可以暂且放一放他们的事。”
只是暂且的话,那便是取完双生蛊后又要去找王萼了。
不过还愿意来和他多呆一会也是不错。
崔珩站起身,将袖子放下:“麻烦隋娘子。”
“等一等,殿下。”贺迟玉拦住裴昭,“让隋娘子也替某看看头疼吧。某这几天头疼的要死,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裴二小姐折磨的。”
崔珩瞥了他一眼,微微扬唇:“贺中郎将又没抓到裴小姐,她怎么折磨你。”
“这——”
“谁说没抓到?”贺雾卿忽地站起身,一把撩起裴昭的面纱,“她不就是么?”
原本坐着的金吾卫立刻拔出佩刀,围了过来。
裴昭怔住了,想去挡脸上的伤痕,但崔珩已看了过来,眸色渐渐沉下去。一时间,似乎全然忘记了周围银光闪闪的佩刀,微微弯下身,问道:“脸上怎么弄的,说清楚。”说完才察觉到失言,直起身冷笑道,“隋娘子遇人不淑,不如早些止损。”
贺迟玉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低声道:“雾卿,你是什么意思?”
贺雾卿冷笑:“阿兄,晋王可不是你,会随意地让人把脉。这隋娘子的脸,肯定是裴二小姐易容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