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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155)

作者: 烛泪落时 阅读记录

“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便不要动那么大的阵仗,时时观瞧着就好。”赵芳庭道。

他这头第一急等的还是元羲,盼了两三天,终于盼到人,依旧是一蓬小渔船载归,到得无人处,先报喜讯。

“成了。”元羲还是去时一身粗衫,与寻常渔子相类,气度却高华不减,光彩更甚,因说成了两下里的和议,言语里不自觉带出些喜色来,“那黄将军与我家有些瓜葛,他原是家父一个同年的门生,我道从洛京而来,他便十分相厚。”

说着又将详细光景道来,娓娓从容。赵芳庭一边含笑听着,一边点头,心中不由得对此人刮目相看,心道真有些口才本事。如今他年岁还不大,是璞玉浑金;若再历练个几年,堪为大用。

元羲又给了他一个惊喜,“我已说成黄将军,若依计行事,他得了实惠,便遗下战船三五只、良马几十匹,以结宾主之好。”

饶是赵芳庭江湖里老练惯了,也听得张口结舌,顾不得那头欲给哪号的战船,战马究竟多少匹,吃了一盏茶压惊,好半晌罗列出话来:“他莫不是教门夹了脑子?哪有主动予敌资财的!”

“不是这么说,”元羲在这点上就比他通透,点拨了一句,“全须全尾地回去,反要遭人猜忌。”

于是就成全了赵芳庭。他恍然大悟。

只是他内心好奇,也想问一问元羲个究竟,“你知道咱们一行人在朝廷眼里,算是反叛吧?”

元羲默然。

赵芳庭罕见地有些难为情,咳了咳,和颜悦色向他,“郎君实在出乎我所料,如此为我义军着想。只是我声势愈壮,你们那头便愈岌岌可危,你实在不必动摇你家的根本,能说成此事便已不得了了。”

他原只要五十,元羲却给了一百,如此舍己为人,教赵芳庭如何不感动。

元羲仍是沉默,这一回更久,再开口时,不知心内转了多少千肠百结:“我有我的私心。若你们真有那造化,在圣人跟前也能说得上话,我许有求于你。”

“为你那岳家?”赵芳庭挑挑眉。

少年人毕竟藏不住心事,被一言点中,无话可说,只得不由衷地笑了笑。

赵芳庭嘴上说:“好,我必成全你!”

心里想着:怎么弄,他看着比寻常纨绔子弟更长情一些,也不知往后那应娘子好不好一人许两家。

……

第66章

求名逐利,为节为义……

赵芳庭不紧不慢地收他的罗网,万事七八分备,只欠一把东风,教那林江啸火烧眉毛,先忍不住龇出獠牙来。

正盘算着向哪儿借东风,要么干脆还委屈委屈折柳,忽一日,这风却自己送上门来。

有人私下来访他。

“敝姓王,单名渡,字舟横,特来拜会赵将军。”此人道。

赵芳庭摸了摸腰间那支溜滑水润的碧玉笛,身不动,眼却早已扫量了这人好几圈,末了慢慢挑出个笑来。

这几日关乎他的事,他都听了一耳朵。流言蜚语向来传得飞快,便不用钱美通风报信,他也听闻得这王渡的一二事迹来。

道他原家赀万贯,也不知被哪伙强人一扫而空;道他停妻别娶,结果才娶的那新妇是个和贼子串通的浪**人。

桃色艳情一贯勾人耳目,传扬得最多的还是他一怒之下杀妻来降之事,虽事出有因,到底有些瑕疵。

赵芳庭晓得传闻向来真假难辨,单看其人,倒是颇有名士的风采,与罗大王之流迥异。

王渡并不拐弯抹角,几句寒暄后,切入正题:“我虽投奔的是啸龙将军,但几日来见他营中情形,恣意享乐、喜怒随心,非我所盼明主。良禽择木而栖,我愿投单将军帐下。”

“先生此言谬矣,”赵芳庭不动声色,却请人由自家庭院入了厅堂内室,道,“啸龙将军与单将军本就是一家,何分彼此?”

王渡道:“军中上下多有非议,皆知二位首领貌合神离,将军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我自知根底浅薄,一时难以取信于您,但望将军日后见我剖露丹心而已。我今日来,为着一事相报——啸龙将军已与部众商议南归。他起自巴蜀,旧部也多为巴蜀、荆楚的流民,这本无可厚非;然如今义军之中,江南江北之人已足半数,必不愿远去巴蜀。届时军心不定,内乱必起,义军危矣!”

赵芳庭面上不显,却暗自心惊。这事他丝毫不知,想来是林江啸与身边人密议,全将单铮一干人摒除在外。

再深想一想,王渡这话未必是假。林江啸是巴蜀人,家乡赋税太重,过活不了,只得结成流民,向北而逃;如今他拉起义军,赚得些家业,既见反叛前途未卜、九死一生,便思归故乡,回到蜀中,借天险盘踞巴蜀,做个土大王,安安稳稳一世荣华。

这样“好”商议,别说单铮,连他赵芳庭都忍不了。

他思忖沉吟,一时未开口。王渡却也不急于一时,此来先认个脸熟,卖了个好,又谈论了几句,晓得久留徒惹旁人起疑,便起身告辞。

赵芳庭送至门口,热络了几句,直待人走了,才慢慢踱回屋里,心里渐渐勾勒出成型的一团东风来。

先前元羲与那头早已商定好,四月中旬,黄仲骕发兵来袭。

阵仗闹得喧嚣,又是水战又是陆战,实际却只不过虚晃一枪。双方才交锋没一个时辰,那头便鸣金收兵,浩浩荡荡的禁军如潮水涌来,又铺天盖地地退潮奔走。

林江啸与单铮同坐镇中军观战,闻得捷报大喜。林江啸正欲亲自领兵追击,却被一旁赵芳庭拦下,“穷寇莫追。他与咱们对峙已数月,咱们只合鲸吞蚕食,并不能一口吞下,见好就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