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奴娇(157)
只是白露近日过得好了,便不耐烦伺候这样黝黑粗蛮的汉子,心里不喜,想找个由头打发了他,便道:“我今日身上不妥贴,平白坏了大王的兴。你莫急,我寻个人来,与你消遣消遣,可好?”
说罢,也不管他,自顾自出到院里,使唤从人,“去寻折柳娘子来,就说我找她有事。”
旋身回屋,又被罗二郎搂定,连搓带揉了几把,弄得妆也散了些。罗二郎又笑,横肉在脸上抖索,“你肯成全我美事,那再好不过了!”
他对折柳正兴头上,只是那妇人贼精,三次里才有一次得手,更兼一次湖石里强拗着她行事,猝不防又被那单铮撞见,好不尴尬。因此连些时日折柳尽躲着他走,到如今也没见上几面。
白露祸水东引,内心窃喜,借着等人之机,只在院儿里懒怠,不肯进屋,徒等得罗二郎心火旺盛,恨不得就此拖了折柳进床帏里。
那头来人报白露找,折柳也不惊讶,只是微微冷笑,身子岿然不动,却唤身边小女使,“琥珀,你随去一趟,就说她上回欠我那二十贯钱尚未还,我怕见了她忍不住索债嘴碎,待她还钱了我再去……琥珀、琥珀!别吃了!”
蹲在外头廊下正啃果子的琥珀一惊来,回头脆脆应了一声。折柳只得又将话说了一遍,她便屁颠颠跟着人去了。
一盏茶功夫,又兴颠颠地回来,才进院,便招摇手里几张会子钞,叫道:“娘子!白露娘子还钱了!二十一贯!”
她胖蝴蝶似的飞进屋,将七张三贯的会子摆上桌。折柳瞧也不瞧,抽出一张把她,其余一股脑塞屉肚里去了,怔愣了一会儿,掰着琥珀两只手,从左到右嗅了嗅,哂道:“瑞香、牡丹、栀子,她好雅兴,买这许多花,竟一枝也不匀我。你再去,问她要一朵最最好看的牡丹来,我挑了冠上再去。”
琥珀最是一点好,再要跑腿的活计,她都不嫌累,闻此一声应下,存好了那张会子,蹦蹦跳跳出去了。
又是一盏茶功夫。
第二趟回,琥珀手里携了枝红艳艳、大蓬蓬的牡丹,每一片瓣儿都赛滴露一般鲜嫩,竟挑不出一丝儿毛病。
折柳接了花,问:“你去时,都谁在屋中?”
琥珀支支吾吾,说只有白露一人。
“哦,那么说,罗大王已走了,是也不是?”她随口问。
琥珀圆圆的脸儿光彩起来,连连点头,“是、是!他走了!”
“……”
折柳捂着额,想了半天,叹道:“你再去一趟,说我就来,只是要妆扮一番。出来后去寻赵芳庭,就说……白露欠他五十贯,教他立时去拿,等一刻也不成!”
琥珀刚要去,折柳又将她叫住,改了个顺序,“你先去寻赵芳庭,再去回白露,记住了!”
“记住了!”小养娘高高兴兴答一声,又走了。
第67章
墙内佳人墙外笑
赵大官人却不在他居处,从人道也去城外营中了。
琥珀出来后便为难。按理说折柳娘子的话得听,她该
出城寻赵大官人的,只是她又不晓得怎么样出城;再且说白露娘子处也等着回信儿呢。
正犹豫时,穿堂的道儿上走过了一人。今日阳光甚喜,明媚镀在那人头上,便耀出一头殷殷烈烈的赤色来,眼眉浓蕴,是一副再壮伟英俊不过的样貌。他步子阔大,行径她身边时,却注意到有个小小的她,顿了顿,松缓了神色,问:“你不是琥珀么?”
“单将军。”琥珀老老实实行礼。
正是单铮,偶经此过,却逢见折柳家的小女使,见她噘着嘴似左右为难,便多问了一句,“你不侍奉主人,在此作甚?”
琥珀道:“折柳娘子教我来寻赵大官人,说白露娘子要还他钱。只是我来时,赵大官人又不在……”
单铮听得皱眉,这话哪里都透着古怪。
“我家娘子催赵大官人赶紧去白露娘子处,又教我回白露娘子,说她一时便去。”琥珀年纪小,不经事,竹筒倒豆子稀里糊涂一番说,“我若去城外寻赵大官人,就无法速速回禀了白露娘子,这可怎么办呢!”
这才叫单铮勉强听懂了几分。
折柳此人,予他的印象不太好,那样轻浮的出身,跟了林江啸,又与他身边弟兄不清不楚。他前些日撞见过一次,眼见为实,是再抵赖不过的。
然赵芳庭及时归太湖的缘由,也正是她通风报信。
他因此对她有了个粗浅的看法:虽无节,却有义。
再一想琥珀的话,他心中乍然明白几分,便问她:“白露娘子是独自在家么?”
琥珀的心比单铮的步子还阔,心想了想,白露娘子只教她瞒着折柳娘子,又没教瞒着别人,因此答道:“罗大王也在的。”
便见单铮冷了脸色。
她有些怕,噤了声便要走,不料抹头才去两步,却被他叫住:“如此,你替我带个话,就说我找罗大王有事,教他速去署衙后校场。”
别人的话她兴许得犹豫一晌,单将军不同。折柳娘子素日里便与她说,要敬重单将军,单将军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因此琥珀满将他的令当做一回事,点点头,旋身便跑去了。
折柳这回等了不少时候,迟至近日午,才等到小丫头姗姗归来。
“怎的去了这么久?”她蹙起了浅浅的蛾眉,问。
琥珀兴高采烈,将来去的话与她说了一遍,说到单铮横插一杠子,将罗大王叫走了。
折柳说要穿戴,实则琥珀去时什么样儿,来时还见什么样儿,那幽艳凝露的牡丹也随意扔在桌上。她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想些什么入神,面上泛起些微笑来,见琥珀身侧眼巴巴望着,便抄起那枝牡丹,给她拿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