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惜奴娇(172)

作者: 烛泪落时 阅读记录

她忘了自己的未婚夫婿,却对一个修行之人起了心思,这样阴晦、腌臜。她根本不清白。

应怜捂住脸,阳光照得她眼眶再一次发烫,连着脸颊也是滚烫的,不知是羞愧还是难堪。

从人以为她热,便绕了个圈,从阴凉的西面廊下走,边走边道:“您来之前,居所就已为您安置了,虽不很大,却也住得。若娘子觉得不便利,也可在府署外单辟一座宅院,女眷们不少也是如此的。”

说着,穿过一道月门,往前几步,引她至自家院里。

应怜环顾四周,院墙瓦灰、廊檐整洁,院中老树新花簇簇缤纷,很是简致幽静的地儿,便道:“这就很好。我的行囊都带来了么?还有……宗契师父住在哪里?”

“行囊俱已安置在屋中了。”从人道,又指了指东南的一个方向,“娘子居后宅,宗契师父在前堂,也是独自一间院落。”

她点头,又失落起来。

从前左邻右舍不算人多眼杂,如今这才是人多眼杂。后宅前院,互相连说句话,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

转而又想,有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说不定就是日日与他相对,独处多了才生;这段时日离得远了,见不着他的面,自己发热的脑子许就能凉下来,不再着了魔似的想他。

想到此,她且压下心头杂念,问从人李定娘的近况。

从人道:“是同鬼面将军一道来的那李娘子么?她不在府署,据说住城东门靠湖荡子的一座别院。”

李定娘与她前后脚到,此时估计新住处一番拾掇。今日时辰已残半,应怜不好就去寻她,便且在此住下。府署里又拨了两个女使随时照应着,今日便匆匆过了。

转过天来,应怜晨起梳妆,因想着一会儿去寻宗契,问一问上元县救人的事;后又要出门寻李定娘,本要像往常样梳个同心髻,照在镜里,见绰绰约约一张面孔,心中一动,不自觉微笑了笑,唤来女使春莺,问:“你可会梳头?”

春莺道:“娘子要梳个什么样儿的?”

“好看些的,也不要太精巧了,我一时半刻便要出门。”应怜想了想,打开珠饰匣儿,挑出一副金玉珠儿蔷薇花钗、缠枝牡丹青玉插梳、两只鎏金帘梳,并零星几支蕊花短簪,道,“小盘髻好不好?”

春莺含笑答应。

“娘子生得花朵一般,梳什么头都好看。”才捧了茶瓯进门的茜草也道。

当下为应怜拧了小盘髻,又妥妥帖帖地插了花钗在髻前,后头挽青玉插梳,金帘梳缀在两鬓,又将短簪前后点缀了。描眉点唇,妆成后镜里芙蓉,含态楚楚,隐约里透出一点瑰艳来。

“会不会太……”应怜晃了晃脑袋,额间一点轻粉宫黄、耳畔两支金茄点珠耳坠摇曳生姿,微迟疑了一下,想说太艳,又有几分难为情,换了个说法,“太招摇?”

春莺将头一摇,言之凿凿:“哪里招摇?娘子是平日里太素,才几根钗呀,就看不惯了!”

应怜不做声了,心内也爱如此扮相,便不再讲究什么未嫁不好过于妆扮的旧规矩,换了件退红缂丝的织锦半臂、天水碧回云褶裙,回眸顾盼、粼粼横波,已是一番春芳暄妍的殊色丽景。

从前与宗契两个在一屋檐下,随心妆扮,不费那许多心思,确是太素。

她想着,也不知宗契见了,会不会也夸一声好看。

不过他似乎也不大在意这些美丑妍媸。应怜心底几分期盼,却又忐忑,便同春莺出得院儿来,要到前头宗契那处去。

才到一处山水池苑,分花拂柳,小径上走着,却正逢着外头而来的元羲。

好巧不巧,今日他一身天青罗衣,玉竹发冠,笔挺修长,身姿如松如竹,已是清隽难言的姿态,更兼眉目如画,从前眸中三分郁色一扫而空,竟如神仙中人、见之令人心折。

不过对面而立,便已如从画里刻下来的一对佳偶,天青作衬,再合宜不过。

他才见着应怜,目中清亮更甚,便来同她一道:“巧了,我正要寻你,你倒来了。”

应怜顿住步子,笑了笑,“你怎的这样早?”

“我想见你。”元羲眸光流连在她身上,毫不掩饰的欢喜。

身旁春莺捂嘴窃笑。应怜微微红了脸,旧日里几分熟悉的感觉迟迟姗至,却有些为难,“你来得不巧,我正要出去,过后再去寻你?”

“你去哪儿?”元羲问。

“去寻宗契。”她说罢,但觉与他称呼太过随意,又怕元羲误会,跟着道,“他们议定要出走一趟,我想问个详实。”

她说话时含笑,一双妙极的眸里便水色波光,映着朝曦有如春水妍媚。元羲已知她生就这副姝姿雅态,经久未见,却忽此时觉出她与从前不同,仿佛在他不见的时候,悄悄儿的一朵含苞花蕾绽放,有了女儿家的情态,更多了几分见他时从未有的端庄。

元羲失魂了一刹,下意识微微伸出手,想要触上那一抹清艳却疏离的微笑,心头震动,倏然而止。

“无妨,昨日见得匆忙,我更未与他结识。”他克制住那点狂浪的心思,与她并肩同行,“今朝正好与你同去,他于你我有恩,我当思怎样答报于他。”

应怜无法,细究起来却无从拒绝,他二人相见本就是迟早的事,只得点头,与他一同去了。

宗契早已起身,正在院中习练拳脚。

他今日不用棍棒刀枪,却拳拳如罡风,携着刚猛的力道;也不讲究身形步法,拳脚里贯了一股闷在心头的情绪,对外人言讲不出,只得泄在冷冰冰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