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去桌边倒了一盏温水,想扶起谢仪舟喂给她。
谢仪舟拒绝了,躺在榻上牵住他的手,让他注视着自己,认真说道:“我捡到坠星猊,给它取了名字,它就是我的了。只要我不抛弃它,它就要永远永远地陪着我。你知道的吧?”
饿死鬼温柔的表情凝住。
坠星猊是谢仪舟捡来的一只狗,除了腹部一道流星般的白毛,遍体通黑。
因为要躲避方震不方便带着,谢仪舟将它交给一户农家照顾,约定好将来会回去把它接走。
“你把我和一个畜生并论?”
“你们都是我捡的,命都是我花银子让人救回来的,算起来,它还比你早一个月到我身边,是你的前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它呢?”
饿死鬼面色一沉,剑眉下压,目光凉了几分。
谢仪舟猜想自己可能是病糊涂了,见状不仅没有退缩,还把他的手牵至枕边,一偏头将脸贴了上去。
她浑身酸软,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小声催促:“你快答应。”
饿死鬼好像是沉默了会儿,说道:“我身上的伤势非同小可,将来或许会有麻烦,你最好不会反悔。”
“我什么时候反悔过啦?”谢仪舟含糊指责他,“你又惹我生气。”
饿死鬼这才又笑了,说:“好,我永远陪着你。”
谢仪舟很开心,手从他掌心摸到小臂,捏了几下,嘟囔道:“我渴了。”
饿死鬼的手掌从她脸颊下抽出,重新倒了盏温水回来。
谢仪舟被扶起饮了水,躺下后说:“我好累,没力气说话了,明日再给你取名。”说完抓着饿死鬼的手,迷迷糊糊道,“我想你陪着我睡。”
饿死鬼是什么反应她不记得了,就记得说完那些话她就合上了眼。
后来神志渐渐迷离,就要进入梦乡,感受到唇面上传来的陌生触感,还有些软,有点甜。
谢仪舟睁开眼,朦胧中看见饿死鬼的脸近在咫尺,他似乎是虚压在了她身上,一手抚摸着她发顶,一手在她颊上轻轻摩挲。
他呼吸粗重,迎着谢仪舟懵懂的目光,喉咙滚动了几下,忽地又一次贴了过来。
谢仪舟双唇被温热与湿润覆盖,浑身一麻,猛地屈起双腿,两手也撑在了饿死鬼胸膛。
他感受到了,双唇微微撤离,又靠近,轻轻碰了一下后,喑哑说道:“没忍住,抱歉。”
然后又低笑着从谢仪舟脸颊抚摸到她下巴,轻轻捏着,说道:“我太急了,待会儿再睡好吗?至少先让我知道你真名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会儿申管家等人还没追过来,饿死鬼只知道追查他们的人增加了一拨,但不知道是谁。
谢仪舟不愿意与任何人说谢家的事情,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她病糊涂了,这时候先后被饿死鬼的亲吻与身份被发现的事惊住,恼羞、窘迫、羞惭、自卑等情绪骤然涌上,她只觉得浑身滚烫,羞愤欲死,抵在饿死鬼胸膛上的手用力一推,恼怒道:“走开!”
饿死鬼伤口好得慢,但四肢修长,肩宽腰窄,十分结实。
她全力一推,没能将人推开。
饿死鬼皱眉,声音沉了几分,“什么意思?”
谢仪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难受得厉害,抿着被亲吻过的唇用力推拒起来,饿死鬼却抓着她的手问她要解释。
他们那日借住在一处农舍,农舍破旧,床榻窄小,混乱中两人一起栽了下去,碰倒了床边的凳子,凳子上放着一盏烛灯,烛灯倾倒在一起掉下来的床褥上,而床褥还半裹在谢仪舟身上。
饿死鬼帮她扯开被褥,黑暗中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谢仪舟惊慌失措又推了他一把,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饿死鬼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就这么没了呼吸。
谢仪舟自责、悔恨了许久,好几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想干脆与饿死鬼一起死了算了。
后来几经辗转得到太子的消息,她心中才燃起一丝希望。
她希望太子就是饿死鬼,不是为了她能活命,也不是为了任何人,她只想他还活着,哪怕他会怨恨她。
谢仪舟缓缓靠近,抓住轻薄的纱幔,深吸一口气,将其拉开——
宽大奢华的寝榻上躺着一个容貌清隽的年轻男人,双目紧闭,安详宁静,若非那苍白的肤色与不见起伏的胸口,任谁都会以为他是在沉睡。
谢仪舟猛地抓紧纱幔,闭了闭眼,再睁开,回头颤声道:“水、水和干净纱布,快拿来!还有药,林乔那里还有药,让他把药送来,途中不许任何人经手……快!”
侍卫的动作很快,所有谢仪舟需要的东西几乎在一转眼间备好。
但谢仪舟没注意,她洗净了手就坐在了寝榻边,掀开寝被,解起饿死鬼的寝衣。
她眼里只有那道熟悉的伤疤,事情做得熟练极了。
那道伤口因为长时间的溃烂,边缘处微微泛黑,有着明显的刮肉去腐的痕迹,此时被鲜红的血水浸着,看着极其可怖,谢仪舟恍惚看到了最初捡到饿死鬼时的情形。
她眼睛一酸,泪水差点落下来。
谢仪舟忍着难受将眸中水汽眨下,颤抖着手快速处理起饿死鬼的伤势。
“不要死。”她在心中祈念着,“只要你能活下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没有人打扰谢仪舟,也没人帮她。
前面都还顺利,一直到敷完药要为饿死鬼包扎时,纱布需要绕腹一周,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贴上了那精瘦的侧腰。
谢仪舟做得自然熟练,一点不羞涩——又不是一次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