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瞧了瞧谢仪舟的脸色,“呃”了一声,慢吞吞道:“你有没有想过,假使现在的他记起了自己太子的身份,忘记的是被你救起后的事情呢?”
……
谢仪舟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林乔摊手,“就是这样,现在他不记得你我了,只知道他是被人活埋在了地底下的,御林军去清水镇是为了抓捕将太子活埋了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你。”
“……”
谢仪舟一时怔忪,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她捡到饿死鬼的时候,人已经失去了记忆,她是想带饿死鬼去看大夫的,可她太穷了,还被地头蛇盯上,轻易不敢出家门。
那时候饿死鬼能忘记了过去,现在会忘记了受伤期间的事情,也说得过去。
这消息太出人意料,谢仪舟心绪大动,一会儿想着御林军竟然是饿死鬼派来的,他竟然要将她处死,好没良心;一会儿想等饿死鬼医治好了失忆症,知道对她做了什么后,一定会痛哭着求她原谅,到时候她是决不会心软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转了好几圈,最后脑中浮现出饿死鬼“死了”的那天发生的事情,谢仪舟又觉难堪、羞耻,希望他永远忘记,一辈子也不要记起才好……
一旁的林乔见她低着头很久没反应,挠了挠头,小声道:“早知道昨天一起与你说清楚了,省得你这时候发呆。”
谢仪舟回神,咬了咬下唇,道:“不管他记得与否,现在他是太子,与我们都不再是一路人了。”
她说服了自己,不再想饿死鬼的事情,深吸一口气,就要分析几人当下的处境,听见林乔道:“你真这么想?我以为你会想去找他。”
谢仪舟心头一紧,绷着脸道:“分明是你想去找他。”
早先饿死鬼还没“死”的时候,总爱给谢仪舟出些稀奇古怪的歪主意,谢仪舟不搭理他,可林乔十分心动。
他对饿死鬼甚是钦佩,若非谢仪舟不许,两人不知道会搅弄出多少是非。
“我是啊。”林乔大大方方承认了。
谢仪舟哑然,默然片刻,声音低了许多,“他不记得我们了,还派了御林军前来捉拿你我,你不怕吗?”
“不怕。”林乔大大咧咧道,“人是你埋的,又不是我。”
谢仪舟眼角猛地一跳。
其实她也没有多怕,只是事关饿死鬼,她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在听见林乔这状若摆脱关系的无耻言论后,那些复杂的、奔腾的情绪倏地全部止住了。
她认真地据理力争:“是你诊脉说他死了。”
林乔语塞了下。
这一点他也很疑惑,他的医术虽然是东拼西凑自学的,可判断生死是最基础的,他不会弄错,那时候饿死鬼明明就是断了气的,脉搏也千真万确感触不到了。
在得知饿死鬼就是太子,且还活着之后,他反复思量,始终想不通其中缘由,只能接受是自己医术不精诊错了。
但责任也不全在他身上,谢仪舟也亲自确认过,还掉了许多眼泪。
林乔提出最根本的原因:“那也是你先把他打晕的。”
谢仪舟脸倏然涨红,干巴巴道:“那、那是个误会。”
“那你去和他解释,看他信不信,看皇帝信不信。”
“……”谢仪舟哽住。
第4章
决定“你打过他?”
“我是想去找他,可倘若在你与他之间做选择,我与小妹都选你。”林乔道,“但先说清楚,如果你要与方震服软,咱们就分道扬镳。”
林乔家在上渔村,家境贫寒,父母早亡,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鬼,偏偏有个体弱的妹妹。
为了给妹妹治病,林乔什么活都干,寻人送信、做工打杂都不在话下,跟瞎眼的占卜先生学了点儿医术后,给家畜治病接生、处理点儿皮毛外伤也不成问题了,算是自学成才的赤脚大夫。
谢仪舟捡到饿死鬼是在一个傍晚,他伤势太重,谢仪舟既没有银子,也来不及去城中请大夫,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近找了林乔。
两人因为饿死鬼的缘故多了些接触,渐渐熟悉,后来林家大伯
趁林乔外出,收了一个老鳏夫的聘礼,要把林研嫁给对方做媳妇,林乔发现后立即就要退亲,可老鳏夫是个无赖,与地头蛇方家兄弟蛇鼠一窝,说退亲可以,但聘礼得百倍退还。
林乔拿不出银子,走投无路,眼看妹妹要被强行带走,索性打晕老鳏夫,一把火烧了大伯家的房子,带着妹妹跑了。
他兄妹俩与谢仪舟招惹了同一伙人,谢仪舟又正好缺个大夫,几人索性同行。
林乔只剩下林研这一个血脉亲人,就是死,也不愿意让妹妹落到歹人手中,是绝不可能与方震妥协的。
谢仪舟:“……你觉得只有我服软,方震就能放过我吗?”
方雄不是谢仪舟杀的,但是因她而死、死在她家中,尸身至今没被方震找到。
她若是与方震服软,只有死路一条。当初林乔就是笃定这一点,才会与她结伴离开上渔村。
“你知道就好。”林乔安心了,轻舒一口气,道,“如今码头、官道全部被官兵封锁,咱们就算出得了宜城,也逃不出江波府,只能在方震、谢家、御林军中做选择。方震这条路是死路,不考虑,所以你打算找御林军认罪,还是跟谢家人回去?”
他显然已经仔细思考过,稍稍停顿一下后,又连珠带炮地说道:“救命之恩口说无凭,活埋太子可是证据确凿,万一落到御林军手里,就算饿死鬼相信你,皇帝也不可能饶过你。你想活命,最好的法子就是回谢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