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想,逼宫真的那么容易成,前面几个皇兄为什么不做呢?”
宣王爷讥笑起来,“再说了,逼宫成了得了皇宫又如何?兵权军政都掌握在江景之手中,只要他不死,这皇位别人就休想染指。逼宫这种事,只有那没脑子的蠢货才会去做。”
至此,谢仪舟所有疑惑全部解开。
想来真是世事弄人,她本以为所有麻烦全都解决了,打定主意要独自离开,却莫名其妙被叛贼算计关了起来,得等江景之过来解救她。
谢仪舟不想江景之来,不想他冒险,也怕他来了自己就走不了了……
她在
心底胡思乱想了会儿,忽然灵光一现,道:“你都说显王是个傻……咳,心智不全的了,不相信他逼宫能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会以为这招能骗过江景之?”
宣王爷被她问得一愣,面皮明显绷紧了,生硬道:“他就是信了,否则你怎么会落到我手里?”
也有道理。
谢仪舟不想惹怒他,安抚道:“是,再聪明的人也有失策的时候,他一定是中计了。”
见宣王爷面色好转,谢仪舟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罗启明在哪儿?”
宣王爷翻着眼瞥她一下,负手侧身,露出身后敞开着的庄园大门,“请。”
谢仪舟别无选择,深吸一口气,牵着被两人对话惊到的谢启韵,一步步走进那扇仿若深渊巨口的大门里。
第52章
兄妹“多谢。”
谢仪舟终于见到了大堂兄。
诚如宣王爷所言,他一心想杀江景之夺位,与谢府无冤无仇,因此并未苛待过谢府大公子,相反,谢问封容色有些疲惫,但周身整洁,还保留着大家公子的体面。
他不若别人口中说的那么消沉,反而思维敏捷,看见两个堂妹后,立刻就知道宣王的计谋得逞了。
谢问封深深叹气,道:“你不该为找我而冒险的,这样不仅让你自己深陷险境,还连累了太子。”
谢仪舟不想江景之来找她,把处境与谢问封说清后,本来在静心思索对应办法的,闻听此言,心头一沉,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了上来。
她用力抿了下嘴唇,道:“你想多了,我出城不是为了找你,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京城。”
找谢问封只是她出城的借口,事实上,不管有没有谢问封的消息,最迟明日一早,谢仪舟都会离开。
她承认受了宣王的蒙骗,以为显王才是幕后主使,从而选择在这时离开,进而被困于此。
也承认自己是个滥好心,救狗救人救堂兄……若她一点也不顾及大堂兄,就不会与谢府中人一起出城,也就不会沦落到此境地。
但说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她不认可。
“我也从未连累过江景之。”
谢仪舟表情认真,口齿清晰道,“宣王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江景之,即便没有我,他也会用别的办法算计他。——一定要说的话,是江景之连累了我。”
自己的离京计划被打乱也就罢了,江景之那边又抓错了人,针对江景之的潜在危险还继续存在,他随时会有危险……
谢仪舟本就因此心神不安,乍然听见谢问封的指责,心尖刺痛,想起了谢长留夫妻俩。
她明明不曾亏欠过父母,也没有要求他们一视同仁,只是觉得自己不重要,索性离得远远的,一个人独活。
只是这样而已,却被说成沉闷、不懂事、任性……
她冒着风险救了江景之两次,只是以为他安全了,想要离开他,回到一个人的安静生活,却意外落入宣王的圈套,被指责“连累他”。
难道她不存在,宣王就不会想方设法对付江景之了?
是的,若她按王惠卿要求的那样“听话”“乖乖的”,任凭外面天翻地覆,也没人能指责她一句。
可惜她是个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哪怕无人在意。
谢仪舟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没有人可以站在至高的道德点来指责她。
她直直望着谢问封,道:“谢大公子,烦请你指责之前,先弄清最根本的因果始末。”
谢问封本意是忧心太子中了宣王的诡计,以大局为重提出的看法,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遭到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堂妹的严肃反叱,一时诧异,看向了谢启韵。
谢启韵也是第一次见谢仪舟露出这样尖锐的一面,想着之前听见的她与宣王的对话,对着谢问封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谢府兄妹三人首次聚在一起,在沦为阶下囚的处境里,可惜没说几句话就燃起了烽火,三个各自沉默,没了声音。
宣王的庄园地处偏僻,寂静的深夜,呼啸的北风掠过附近的岩洞树窟,带起阵阵野兽呜鸣般的凄厉声音,衬得夜色愈浓,寒意更重。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瓦檐上传来细小的、急促的敲打声。
谢启韵看了看另外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返身回来,道:“落雪粒子了。”
没人应声。
雪粒子的噼啪敲打声与凄清的风声掺在一起,呜呜响了会儿,坐在椅子上的谢问封突然开口道:“我以前自诩才高八斗、前途无量,纵刻意收敛了,恃才傲物的本性依旧从行事作风中透漏出来,后来断了腿,处处遭人怜悯,才知人情冷暖……”
“我已许久未接触朝堂之事,乍然卷入进去,不知不觉站在了以前朝官的身份里,高高在上地对你进行指责。”
谢问封腿脚无力,站不起来,坐在椅子上朝谢仪舟拱手告罪,“三妹,方才是我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