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19)
婢子并未直接将人引到西轩,而是带到了一处暖阁中,开口道:“尔等舟车劳顿,想来甚是疲惫,可于此间稍息,俟宴启,婢子再请诸位移步。”
待婢子离开,宋灵珊便有些不悦地嘟哝道:“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竟将客人仍在偏厅不管不问。”
江簌簌一眼扫过去,见室内摆放着一张隐膝几,旁边放着白旃坐褥,一旁还有个玉唾壶,以及一个玳瑁手巾笼。
宋老太太不知是何物,甚至还拿起玉唾壶一边摸一边赞道:“这玉成色不错,应该值不少钱吧。”
“姨母,那个……是痰盂。”江簌簌实在怕宋老太太待会儿在席上出丑,连带坏了她的形象。
闻言,宋老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江簌簌一眼。
这时外面响起了叩门声,婢女得了允许便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东西,
竟都是洗漱的物品,甚至连胭脂水粉都送来了。
江簌簌拿了靶镜照了照,果然见自己发丝凌乱,珠钗甚至都歪了,想来是刚刚在马车上与宋老太太纠缠时所致。
毕竟时辰不早了,江簌簌等人也不敢再耽搁,简单收拾了妆容,就到了开席的时间。
远远便瞧见宋冀年与沈持玉站在廊下等候,宋冀年一直在与沈持玉说些什么,后者神情淡淡,眉目间有不易察觉的倦色。
“兄长!”宋灵珊见到长兄喜形于色,越过众人跑到宋冀年跟前,礼仪形象全无。
宋冀年不断冲她使眼色,宋灵珊不解其意,疑惑道:“你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沙子迷了眼睛,一会儿就好。”宋冀年气得险些厥过去,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拭了拭眼睛。
沈持玉见到几人,一一见了礼,在看到江簌簌时竟有几分意外。
按道理她们二人该是水火不容,她更是巴不得沈家人不知道她的存在才是,偏偏她就这么招摇过市,真是令人费解。
相较于宋家人的粗鄙,江簌簌则显得格外知书达理,也让沈太傅留意到了这个长相娇媚的表小姐。
晴雪今日特地留在后厨盯着晚膳,见到鬼鬼祟祟摸进来的程栖迟丝毫不意外,她拿来一个食盒递给程栖迟,蹙眉道:“这是姑娘特意给你准备的,不准你再打其它菜的主意,听见没有?”
程栖迟掀开食盒看到里面的饭菜立即喜笑颜开,美滋滋道:“还是沈姐姐心疼我。”
他找来筷子竟就这般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今日府上来了不少人,听说是你们姑爷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亲戚。”
晴雪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听到此处,白了他一眼,“什么姑爷,一家子都是寡廉鲜耻的恶人,还有那个骚狐狸,真是恶心人!”
程栖迟立即来了兴趣,给晴雪搬来小杌子,殷勤道:“说来我听听!”
晴雪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并不想泄露姑娘的隐私,连忙改口道:“关你什么事儿。”
“难道你就不担心沈姐姐在前面被他们欺负,你说给我听听,没准我还能给沈姐姐出口气。”程栖迟生得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刻意讨好别人时总让人难以拒绝。
晴雪也着实担心自家主子吃亏,犹豫再三后简单说清了来人的关系。
“这宋家人也真是稀奇,入赘的到底是宋冀年一人,还是宋家所有人以及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连吃带拿,真够可以的。还有那个狐狸精,竟还敢上门挑衅,看小爷今个儿不给沈姐姐出口恶气!”程栖迟也真是被气到了,连到口的美食都失了几分味道。
沈家人用饭讲究的是‘食不言’,席上安安静静只有杯碗碰撞之声,宋老太太哪里吃过这么拘谨的一顿饭,眼睛四下里张望,数次想要开口都被宋冀年的眼神制止了。
可老太太实在很想吃桌上的那道红烧肉,但距离自己有些远,偏偏旁边布菜的婢女没眼色不给她夹,老太太盯着油光锃亮的红烧肉不停地咽口水,最后实在没忍住站起身子,亲自拿筷子去夹,结果力道不稳,红烧肉中途掉进了盛鱼汤的汤盆里,汁水顿时溅在了江簌簌的衣衫上。
“啊——”江簌簌着实被惊到了,见所有人都望了过来,立即红了脸,下意识看向宋冀年,后者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老太太慌忙起身,道:“我不是故意的。”
江簌簌来沈府毕竟是客,沈持玉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原本只需下人带着去更衣便是,但沈持玉却道:“我带你去更衣,表妹请随我来。”
沈持玉将她带到暖阁,遣走了婢女,开门见山道:“你与宋冀年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这里是沈家,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外祖父是她的底线,宋家人如何折腾她都可以忍,但要是惹到外祖父面前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江簌簌着实有些意外,在奉化时她是见惯了沈持玉的隐忍不发,以为她骨子里就是个胆小怯弱之人,此刻她竟然主动对她撕破了脸。
“簌簌不明白姐姐在说什么,我只是跟随姨母来府上做客,到时自然会随夫君一起离开。”江簌簌面露无辜之色,一双眸子却挑衅地看向沈持玉。
沈持玉毕竟在宫中待过几年,早已见惯妃嫔之间的那些较量,从前她只是不屑也不想卷入这样的圈子里,如今却不得不应对。
她敛了笑,冷冷道:“这里是沈宅,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江簌簌你若是聪明就不该踏入沈府的大门。”
说这话时,她漆黑的眸子里毫无波澜,淬了冰的视线冷冷地望过来,竟让江簌簌有一瞬的害怕,是不是她一直以来都未曾看透沈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