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59)
说起来要不是徐若棠性子太过跋扈,三人也不会乘坐乌篷船,更不会落水,而且沈持玉刚刚为了救徐若棠险些溺死,偏这丫头木着一张脸,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
两姐妹此时对徐若棠也心存不满,尤其年纪小些的孙乐盈性子直,当即就冷嘲热讽道:“从前我姐妹与你亲厚,是觉得你虽然性子刁蛮但为人极是仗义,可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
徐若棠脸色一白,羽睫颤了颤,咬了咬唇却依旧不曾开口说话。
贺妍淑扯了扯妹妹的衣袖道:“别说了,棠棠许是被吓到了。”
她的确是被吓到了,她是安定侯的幺女,上头有四个哥哥,独独就她一个女儿,是以府里上上下下都将她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着,从小到大莫说是遇险,便是重话都未曾听到过一句。
此时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但被孙乐盈这般冷嘲热讽,面子上挂不住,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心底生出了怨怼,赌气道:“还不是怪她非要坐花船!”
说罢,气呼呼地将锦被套在头上,歪在软榻上背对着几人生闷气。
沈持玉只看了一眼,便知这是个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孩,即便惹下大祸已经有发脾气的资本,可她却没有。
甚至于她心底隐隐有些后悔,不该拿自己的性命来救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至少应该量力而行,救了孙乐盈之后就该及时止损。
不过她的思绪很快就被一道儿声音打断了,除了先前救她的朱杞,她竟然还听到了宋冀年的声音。
方才她竟也跳下水来救自己!
沈持玉只觉可笑,恍惚间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今日受到邀请的除了女客,自然还有京中的世家子弟,年轻权贵,只不过男女分席而坐,男客去往的湖中另一岛屿,却不知为何在这里碰到。
而朱杞又是何时回的京城,她竟一无所知。
不过出了这等变故,三人也没有了赏景的兴致,命令船夫将船驶向岸边。
那边将将到达湖心小岛的王妃等人尚未得到消息,正与闺秀一起聆听采莲女的歌声,忽然有小舟驶入,身着青色比甲的嬷嬷匆匆来到王妃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身旁的金城公主也在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金城公主的脸色有些难看,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秦王妃,见她神色未变,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像是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
她心底不由嗤笑一声,自家夫婿回府第一件事儿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救了落水的情妇,偏这正头王妃还一副事不关己的菩萨模样,也不知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太能装了。
金城公主站起身,道:“这歌声太过无趣,本宫要回去了,诸位请便。”
之所以将人都带到湖心小岛,是因为夜里准备了烟花,这里是最佳观赏之所。
金城公主离开势必会乘坐画舫,待会儿其他人要离开便不够坐了,只能等画舫返回,来回却要花费不少时间。
听说金城公主要离开,往日与她走得近的几个闺秀便含蓄地表达了想要离开的意愿,秦王妃也并不拦着,命人好生照看着送她们上了画舫。
上了岸,沈持玉便在婢女的指引下到了临近的结绮阁更换衣衫,这里房间众多,并不需要三人挤在一间房,当然出于女子的羞怯,没人想被外人看光身子,是以除了贺妍淑和孙乐盈,其他人都单独一间屋子。
贵女们赴宴大多都准备了多余的衣衫,将沈持玉安置在屋内,婢女便去下人房从梅蕊那里将她带的衣服取来。
夏日衣衫轻薄,干得也快,其实她身上的衣衫已经干了大半,但头发湿答答得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坐到铜镜前拆了发髻,正欲梳妆却听门口传来了一丝动静。
原以为是婢女回来了,她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听到了熟悉的男子声音。
因着先前两次被暗算的经历,沈持玉当即便觉出不妙,不及她开口说话,门却“咯吱”一声开了。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金簪,快速躲到帷幔的后面。
伴随着两道脚步声入内,屋门又再次阖上。
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沈持玉透过帷幔的缝隙看到了屋内的二人,竟是宋冀年与金城公主。
宋冀年被金城公主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紧接着便听见金城公主压抑地怒斥声:“你心里是不是还惦记着那贱人?谁让你下水救人的?说!你是不是忘不了她,还想着旧情复燃!”
青年一身暗红色织锦袍,许是落水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偏偏唇色绯红,瞧着竟比往日里更加俊美。
“在殿下的眼中我便如此不堪入目吗?”此刻他清正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眼眸中含着几分委屈与倔强,可细细看来又透着几分缠绵蕴藉,眼神似有情又似无情,竟别样的勾人。
金城公主嗓子眼发紧,打人的那只手隐隐发烫,她的确是有些后悔了,她伸出手试图抚摸他受伤的面颊,却被他偏头躲过。
接着就听宋冀年开口说道:“我原先并不知晓落水的人是她,我只看到了有人在呼救,恰好我会凫水,出于本能跳下水救人,更何况人也并非我救上来的。”
闻言,金城公主面露心疼之色,一把抱住宋冀年的腰身,娇声道:“是我误会你了,是不是打疼你了?”
说着她就伸手贴上他的面颊,迫使他转过头来。
灯在他的侧脸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他的眉眼低垂着可眼尾有些泛红,好似受了委屈,可那鼻梁到下巴的线条却如此清冷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