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6)

“住口！”宋冀年万万没有料到母亲和妹妹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甚至没有丝毫顾忌，竟就这般大剌剌地说了出来，可见心底早就理所当然地将沈家视为宋家的所有。

可他是读书人，不能为了钱财失了风骨，更不能被旁人骂是吃软饭的接脚夫。

“你近日是不是又没去女塾，平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宁可穷而有志，不可富而失节。”宋冀年是有些气急败坏的，如今妹妹的性子被母亲宠得愈发坏了。

宋灵珊自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从前她甚是惧怕兄长，长兄所言从来不敢顶嘴，但自从来了奉化之后她被身旁的下人们阿谀奉承惯了，胆子也渐长，当即便顶嘴道：“我又不是君子，做不来临财不苟。况且去女塾又什么意思，嫂嫂不也没读过吗？”

“你怎么能与她比？”宋冀年被她一句话噎住，沈持玉的确不同。

沈持玉的外祖父是当朝太傅，学富五车，门生遍布朝野，倘若他想教出一个名动京城的才女易如拾芥，偏偏她唯一的外孙女除了德行之外并无才名。

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不过是男人用来掌控女性的一种手段罢了，唯有无才的女子才能安心于家事，素手羹汤，孝敬双亲，辅佐丈夫，踏踏实实地安于后宅。

他是男子对于男人的心思最是清楚，而这样的女子便是木头美人实是无趣得很，而妹妹灵珊生得花容月貌，出身虽差了些，但若有才名远播，日后上京也能博得一门好亲事。

可宋灵珊哪里知晓兄长的良苦用心，乍一听来以为兄长是嫌她出身低微无法与沈持玉作比，当即心中便委屈上了，红着眼睛瞪着自家兄长，“我是不能和她比，可那又如何，她即便家世再好兄长你还不是不落家，整日里与苏淳厮混在一起，出身再好又有什么用？她还不如一个男人会讨郎君欢心！”

“你胡说什么！”宋冀年没料到她这般口无遮拦，扬起手就要打她。

宋灵珊被母亲娇宠惯了，见兄长要动手，越发恼恨，梗着脖子就说道：“难不成兄长当真喜欢男子……”

“啪！”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宋灵珊脸上，制止了她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宋灵珊捂着脸，偏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宋冀年。

剑拔弩张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一声猫叫，宋冀年回过身就瞧见站在垂花门前一脸错愕的沈持玉。

她身后的黛瓦白墙上爬满了紫藤，日光淡淡，映出女子剪水双瞳的惴惴不安。

“持玉……”四目交汇，宋冀年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她误会了，正要开口解释，谁知那人惊慌地避过了他的视线，拎起裙裾踉跄着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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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敲窗（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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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原来喜欢的是男子，难道她之前猜测的都是错的，苏淳、苏淳！宋冀年口中的“苏苏”难道就是他！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喜欢与自己亲近，怪不得那日醒来后他会生气。

她匆匆忙忙跑回闺房，不等身后追来的红豆开口便将门阖上，她独自一人坐在桌上，手指颤抖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哆哆嗦嗦地吃了口茶方才觉得好些了。

他喜欢男人，他竟然喜欢男人！

沈持玉依旧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宋冀年与苏淳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二人一起时那脉脉温情的缱绻。

她怎么以前从未注意过，原来竟是如此。

那她要怎么办，宋冀年是外祖父为她千挑万选的赘婿，便是她将这些话说予祖父，祖父定然也是不信的，况且祖父极好颜面，她不能将这几件事儿告诉外祖父，不然他定要气出病来。

沈持玉心里乱糟糟的，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她以为是红豆，便道：“热水备好了吗？”

她本是要沐浴的，谁知道那不听话的小白猫又跑了出去，她不放心就追了出去，哪知就听到了这桩惊天秘闻。

外面的叩门声顿了顿，接着就听见一道儿冽泉般的声音：“持玉，是我。”

沈持玉本就心慌，被他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衣袖扫过桌上的茶盏，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瓷器破裂声。

“怎么了？”宋冀年的声音有一丝紧张。

“没、没事，我……我正要沐浴，不方便放你进来，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她实在不知此时该如何面对他。

宋冀年蹙了蹙眉，收回叩门的手，沈持玉从未拒绝过他，今日还是头一遭，莫名让他心中生出几分怪异之感。

不过，灵珊那丫头确实有些骄纵太过了，他抬脚便又去了母亲的院子。

尚未踏入屋内，他便听到了宋灵珊的哭诉声，方才心里的那股淤堵之气又再次冒了头，进门便冷冷瞥了宋灵珊一眼。

她吓得立即缩回母亲怀中，抽泣道：“娘，女儿不过就是让嫂嫂买了些布帛罢了，兄长竟还打我。”

宋冀年感觉自己有些头皮发麻，此刻倒是有些庆幸沈持玉不是这般蛮横无理之人，他朝母亲施了一礼，方才道：“儿子听说母亲近日食欲不振，可是新来的厨子不合您口味？”

闻言，宋母老脸一红，她哪里是食欲不振，分明是近年来吃得太好整个人都肿了好吗，今秋裁制新衣成衣匠为她量身时尺寸多出了不少，她原是想着清减饮食，但每每饭点又总忍不住。前几日出了趟门，碰到了一向不对付的蔡氏，被人明里暗里地说是来了奉化两年愈发有富贵相了。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她定是不会多想，可蔡氏说这话时的眼神不停地瞄着她的腰腹，她便是再脸皮厚也知晓那人是在讽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