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61)
他不能退缩,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没有回头的可能,他只有爬得更高才不会被人瞧不起。
手上的力道再次收紧。
然而,就在此时,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道儿蛮横的声音:“你拦着我作甚,我进去找沈娘子。”
婢女道:“姑娘您怕是走错了,屋子里并没有姓沈的姑娘。”
“你胡说八道,我亲眼看着沈持玉走进去的,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换个衣裳要那么久吗?”
婢女依旧拦在门口,重复道:“里面没有您要找的人。”
“滚开!我亲自进去看看!”
徐若棠蛮横无理的声音此刻在沈持玉耳中犹如天籁,她瞪向宋冀年的目光中骤然多了一丝哀戚,美人荡荡的杏眸中一行清冷顺着眼角滑落。
宋冀年有一瞬的失神,却偏偏在这时,沈持玉的脚踢到了一旁的花几,上面放置的一花盆随之坠落,发出清脆的瓷器落地声。
门口的徐若棠听到了声音,惊叫道:“她是不是晕倒了?哎呀!快开门,我要你开门你听到没有,你再不开我就撞门了!”
她说着就扯开婢女,朝着门撞去。
下一瞬门从里面打开了,日光落在脸上的那刻,沈持玉的眼角悄然落下一滴泪,她又一次闯过来了。
“喂!我在门口叫了你半天,你是聋了吗,怎么不给我开门?”徐若棠好不容易拉下脸来想私下跟她道歉,没想到这人竟然给她摆谱,死活不开门,亏她先前还担心她是不是落水之后身子没有恢复晕过去了。
简直白担心了!
沈持玉嘴角牵起一抹笑,颤抖着手指拉过徐若棠的手腕,道:“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她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脖颈处一圈深深的红痕,手指更是凉得刺骨。
徐若棠隐隐觉出了她的异样,又看到通红的眼圈,到嘴的话不由变了,“你是害怕了吧,既然害怕还逞强救人,万一人没救上来搭上自己小命多亏啊!”
“是啊,是我自不量力了呢,多谢徐姑娘的教诲。”沈持玉还是笑,这一刻真的感念上苍,不久前的一个善举竟然在此刻得到了回报。
徐若棠扁了扁嘴,用力回握了她的手,走了老远还在嘟哝:“你怎么没换衣裳啊?”
“我太粗心,来时忘了多备一身衣裳,方才在屋中太困就睡着了,要不是你来叫我,我怕是要错过回城的时辰了。”
金城公主透过轩窗看到握着双手离开的两人,眼底的阴郁之色愈发深重。
衣衫虽然干了,但浸过水穿在身上皱巴巴的实在失礼,沈持玉便借口身子不适离开了颐园。
幸好天色已经暗了,不然来来往往的行人必能发现她脖颈上那一圈逐渐青紫的掐痕。
沈持玉一路低着头走到自家马车前,见到梅蕊便道:“扶我上车。”
她的确被吓坏了,脚步虚浮,若非一路强撑着怕是早就瘫软在地了。
撩开车帘,半个身子刚探去就觉察到不对劲儿,数次生死面前徘徊,她对周遭异常敏感,下意识就要退开。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一把抓过她的腕子,一个巧劲儿便将人揽入怀中,熟悉的冷笑侵入鼻端,呼救的话尚未出口便被人捂住了口鼻,灼热的气息在耳畔响起:“是我。”
沈持玉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又吊起,眼下尚在颐园外,他的妻子距此不过一院之隔,而此时此刻的二人无异于通奸。
帘外的梅蕊尚不知里面情形,正要掀帘而入,沈持玉却道:“你坐外面。”
驾车的人是石墨,可想而知这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可她如今身边无可用之人,石墨却是离不得的,遇到这般情形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放开我!”沈持玉用力挣了挣,说话的语气也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近三月不见,朱杞着实有些想念她,原本也只是心中惦念,可方才抱着她柔软的身躯时,身子竟不由自主有了反应。
好似中了春蚕蛊的那人是他。
他闭了闭眼,不去看她,只深吸一口气,快速推开了怀中的美人,好似那是一块儿令人厌恶的破抹布。
沈持玉当即变了脸,更是退开老远,坐在了距离他最远的角落里。
“你坐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马车内光线并不好,朱杞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从她的举止中感觉到了一丝受伤。
他这两个月每日每夜地剿匪,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心中始终惦记着三月之期,手头上的事儿刚忙完来不及善后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入宫见完陛下就听说秦王妃在颐园设宴,而她也在邀请之列,担心她出事儿,他甚至来不及换衣裳,急匆匆就赶来了颐园。
一来就听闻有人落水,即便只看到了一截伸出水面的伶仃手骨,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沈持玉担惊受怕了一天,此刻身心俱疲真的没有心思跟他周旋,深吸一口气道:“我很累,此刻只想回家。”
朱杞不再说话,他从衣袖中摸出两个小药瓶,道:“我给你上药。”
沈持玉一愣,随即看向他,“你知道?”
见她一直不肯过来,朱杞便挪了挪身子靠了过去,坐在她不近不远的位置,打开青瓷小瓶剜出一点药膏,柔声道:“过来!”
声音虽然轻柔,但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沈持玉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靠了过去。
她的肌肤又过分白皙,平日里稍稍粗制的衣衫都会磨红肌肤,更何况今日这般情境,想来此刻她的脖子一定很是吓人。
若不及时上药化瘀,明日恐怕是不能出门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