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80)
太后道:“起来吧,你已许久不曾来看过哀家了,往后多来陪陪我这老婆子。”
沈持玉心间一暖,嘴唇嗫嚅半晌,颤抖着嗓音道:“是”。
她原以为经过寿宴之事,太后对她寒了心,没想到是她自己想岔了,她的婚事定下了,太后要她入宫陪伴分明是为了抬她的身份,为她撑腰。
“你这孩子……”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外祖母将你托付给了哀家,哀家便是你亲外祖母,日后有难事有外祖母给你撑腰。”
沈持玉眼眶发热,满脸孺慕之情。
回到沈家第二日,太后的赐婚诏书就到了。
所有人都有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原本太后寿宴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众人都以为沈持玉会被赐婚,可过去了半年之久无论是秦王还是沈持玉都没有动静,如今突然又被赐婚确实有些令人惊诧。
毕竟沈持玉宋家据说早在去岁就已和离,只是沈持玉从前招婿,此次奉旨嫁入皇室,那沈家长房一脉岂不就此断绝了。
听闻消息的沈修文瞪着一双眼睛,不知是喜是惊,若是早先沈持玉肯乖乖嫁出去他也不用大费周折地除去她,毕竟在本朝出嫁女不能带走所有财产,须得留下大部分给宗族。
如今他彻底瘫了,钱财却送到了嘴边,他却无福消受了。
沈修文躺在榻上又是哭又是笑,把周遭的仆从吓得不轻。
诏书下来的当日,沈持玉便去见了一个人。
狭小阴暗的屋舍内收拾得很干净,只是光线很差,周遭又毗邻棚户区,味道并不好闻。
沈持玉一眼便看到了蹲在用石头搭建的炉子旁熬药的女子,她穿着粗布衣衫,头发很乱,面上沾着脏污,但一双眸子很是漂亮。
“江簌簌。”
这三个字甫出口,那女子拿着蒲扇的手便顿住了,她瞥了沈持玉一眼转身便要走,却被沈持玉叫住了,“你难道就不想为你母亲治病?”
二人离得很近,连同她衣衫处的线头都一览无余,避无可避的贫瘠,高下立见的身份悬殊,让她很难堪。
可母亲实在病得太厉害了,她没日没夜地替人修补衣衫也才换来几副廉价的药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若是再寻不到银钱便不得不将自己卖了。
“你是来嘲笑我的?”她苦笑了下,继续蹲在地上扇着药炉,她没有银钱买碳用的是自己捡来的树枝,烟气极重呛得人眼睛发涩,忍不住落泪。
沈持玉蹙了蹙眉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江簌簌看一眼床榻上躺着的老妇人,终是咬了咬牙跟她出去了。
茶楼雅间,沈持玉起身亲自为她斟了杯茶递到她手边,淡淡道:“我并非嘲笑你,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从未恨过你,我与你同被他所弃,我又比你高尚到哪里去?”
江簌簌诧异地看向沈持玉,说实话她曾经十分瞧不上沈持玉,她明明有那么好的家世,生得又貌美,为何会被宋家人这般拿捏,说到底还不是自个儿没用。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不相信沈持玉今日来此是为了同情她。
沈持玉本也不是来叙旧的,她唇角的笑意沉敛,低低道:“红豆是不是在宋冀年手里?”
江簌簌先是一愣,而后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神情由疑惑转为恍然大悟,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竟是这般!”
她再次看向沈持玉的目光带着几分嘲弄,嗤笑道:“半年前开始宋冀年总是鬼鬼祟祟去一个地方,还拿着一枚红豆手串,那明显是女子之物。我以为他在外面有了相好,便想去捉奸,可没等我付诸行动,便被宋母扫地出门。”
沈持玉心中一喜,急道:“你说的那地方在哪里,带我去!”
江簌簌笑了笑,看着她并未说话。
沈持玉从荷包中拿出一百两的银票,“这些钱先拿去给你娘治病,你若帮我找到红豆,我可以帮你回到宋家成为宋家主母。”
江簌簌冷笑:“沈娘子好大的口气,如今你怕是不知道宋冀年攀上了高枝,便是你他也不放在眼里。”
“高枝?”沈持玉瞟了她一眼,“不过是做了金城公主的外室罢了。”
江簌簌只知道对方身份尊贵极有权势,从未想过竟是有夫之妇,她愣了半晌,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忽然笑得前仰后合,“真真是太好笑了,哈哈……一个堂堂三甲进士竟然做了女子见不得人的外室,他与我又有何区别!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会觉得他是端方君子,却忘了一个能瞒着妻子养外室的人,又怎会是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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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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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这副模样,沈持玉心里有了底,江簌簌显然对宋家恨之入骨。
“你可知道宝丰布庄?”
江簌簌摇了摇头,不知道沈持玉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沈持玉继续道:“我记得宋氏便是徽州临水县人,当年宋家庄上便有这么一个铺子,后来宋家人去了奉化,奉化也多了一家宝丰布庄,如今京城又多了一家宝丰布庄,你说奇不奇怪这三家铺子的掌柜竟都是临水县人?”
江簌簌蹙了蹙眉,“你想说什么?”
“你想不想回到宋家,你的儿子你也不要了吗?”
听沈持玉提到那个孩子,她面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但很快收敛了神色,她生下孩子还未出月子就被宋母赶出了家门,流落街头,留下了无法治愈的月子病,此刻对宋家人更是恨毒了。
“你要如何助我回宋家?”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了宋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