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191)
说话间便见李烙跨出门槛,转身便隐没在昏暗的街巷中。
程御章转身向掌柜借油纸伞,掌柜从后院搬来十数把雨伞,笑着递给每个出门的客人道:“这伞是本店所赠,各位客人大雨将至,小心路滑。”
见状,程御章不由冷哼一声,心道这沈娘子倒是会做生意。
他接过伞撑开,一眼便瞧见伞柄处小小的一个篆刻‘柳’字,这竟是出自城内最好的柳氏伞铺,伞骨排列匀称,伞面乃是上好的棉浆所造,薄如蝉翼,却韧而不透,只这一柄伞便值五两银子。
这样的伞寻常人家哪里用得起,再看伞面之上用新柳绘制的玉如意,以及底下飘逸的‘如意酒坊’四个字,程御章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骂奸商。
与程栖迟说了几句话,他拿起伞便要走,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儿尖厉的叫声。
程御章面色一紧,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瞧出,不远处的巷子里跑出来一人,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朝着酒楼方向奔来,边跑边喊道:“死人啦……”
“在哪儿?”程御章快步走到那人跟前。
那人显然被吓得不轻,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
程御章深吸一口气快步跑入了巷子内,程栖迟也跟了过去。
冷冽的寒风吹得人衣袂翻飞,瓢泼大雨瞬间落了下来。
昏暗的光线下,程御章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李烙,他的喉间插着一根削尖的竹竿,身边更是散落着一地的竹竿,此刻鲜血正沿着脖颈汩汩而出,随着大雨的冲刷转眼间便洇红了整片青石板路。
锦衣卫的北镇抚使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人杀了!
不多时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赶了过来,顺天府通判相关佐贰官员随后也到了现场。
程御章被锦衣卫稽查司刘千户一把抓住肩膀,呵斥道:“还不快滚!”
“我兄长是刑部官员,镇国公世子,怎么就成了闲杂人等?”程栖迟不服气地哼哼。
稽查司刘千户松开了他的肩膀,目光却带着几分不屑,“死的是锦衣卫的人用不着刑部插手,来人!验尸!”
程御章白了人群外的程栖迟一眼,怪他多嘴,想必这位刘千户将他视作蒙家族荫庇入仕的二世祖了。
五城兵马司素来与锦衣卫不对付,奈何对方权势过大,便想和稀泥,笑道:“既然死的是锦衣卫的人,刘千户不更应该避嫌,指不定凶手就是自家人。”
“你!”刘千户面露怒容,手压在刀柄上,“你若再口出妄言,休怪刘某不客气。”
顺天府判官自然也不想掺和进去,何况此案非同小可,死的又是天子的亲信,万一再牵出什么惊天大案,他可担当不起,本想在旁装死,却被程御章点了名。
“通判大人身后的这位可是仵作?”
“啊?”宋通判这才领着仵作来到尸首旁。
仵作查验过后得出结论,死者为竹器贯喉,致气道阻塞,窒息而亡。
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宋城蹙眉道:“现场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难不成是凶手早就埋伏在此,趁着李烙不备一击致命?”
“不可能!”刘千户冷哼道:“依照李烙的身手,整个京城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且一击毙命的不超过三个人,而且这三个人都不可能对李烙出手。”
程御章好奇之余问道:“哪三个人?”
刘千户见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冷着脸解释道:“昭武将军纪纲、锦衣卫指挥使陆桐,最后一人便是司礼监大太监刘汝。”
这三个人个个都身份显赫,且与李烙并无仇怨,更何况这些人想要对付李烙有的是办法,实在犯不着行暗杀之事。
顺天府通判道:“许是他吃醉了酒?”
“笑话,李烙号称千杯不醉!即便是吃醉了也不可能毫无招架之力。”
说话间锦衣卫力士便将李有才押到了跟前,问道:“李镇抚使吃了多少酒?”
李有才擦了擦额上冷汗,道:“不足三两,他离开之时并无醉酒之状。”
三两酒如何能灌醉千杯不倒的李烙,况且李烙离开之时酒楼里的人都见到了他神情如常,步履稳健根本不似醉酒。
锦衣卫当即问询了酒楼的所有食客,案发所在巷子的所有人家也遭到了盘缠。
沈持玉来时,案发之地已围满了百姓,马车路过巷子口,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指掀开帘幕。
暮雨潇潇,一道耀眼的银色闪电划破长空,随即天空便炸响了一个惊雷,轰隆隆,惊得所有人抬起头来。
程御章的目光穿过茫茫雨柱,望见了一双淡笑的眸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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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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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副明润光滑的好皮子,如银盘一盘骨肉亭匀的鹅蛋脸,微微上挑的凤眸里蕴含着几分笑意,总是温温柔柔地的样子,瞧着是端庄极了。
可程御章却总觉得她浑身上下透着一丝鬼魅之气。
不知为何看见她这副样子,程御章不由联想到之前坠楼而亡的武安侯世子,又想到惨死狱中的沈鹏举,即便理智告诉他李烙的死不可能与她有关,可他却忍不住地往她身上猜想。
沈持玉勾唇笑了笑,随即放下车帘,对着身旁的梅蕊道:“真惨!这位镇抚使大人死得可真难看!”
梅蕊却笑不出来,她不自觉地紧了紧手指。
没有人知道在沈宅的后院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巷子,从地上的每一块儿砖到巷墙边每一根竹子的摆放都一模一样,没有人知道为了制造出这个意外,她在深宅后院尝试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