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219)
沈持玉很快就意识到,她在模仿自己。
她刚刚升起来的那点怜悯之心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只是有些担忧地看向朱杞。
只见刘才人怯怯地看了一眼沈持玉,低声道:“都是臣妾的错未能给娘娘摘到心仪的荷花……”
倘使旁人听到了定会以为沈持玉仗着身子欺负新来的妃嫔,可朱杞却好似未曾听明白,竟是顺着她的话道:“知道自己没用,还在这儿添堵!”
闻言,刘才人愣住了,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待她回过神,天子已带着宸妃娘娘走远了。
跟在后面的晴雪和红豆两人忍不住偷笑出声。
这刘才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真以为长得与自家娘娘有几分相像便能得宠了。
当然打着这样算盘的人不止她一个,自打宫里新晋了四位美人后,天子去后宫的路上总能时不时听到动人的歌声,美妙的舞姿……
妃嫔们费尽心思贿赂皇帝身边的内侍,结果却无功而返。
皇后听着身边宫女的禀报,一点点拆下发髻上的钗寰,昏黄烛光下女子的面容映在铜镜里,分明是花样年华的女子,眼神却苍老地好似年近花甲的老妪。
“有她在,他的眼里哪儿看得到别人?”程柔嘉嗤笑一声,抬手一把将铜镜按倒在桌上,她眉眼冰冷,吐出的话更加冷酷,“真以为我程家没人了吗?”
三日后便是中秋国宴,这是新君登基后的第一次国宴,其时四夷宾服,海内晏安,君臣相宜,宴席上朝臣们奏乐观舞,饮酒赋诗,一派喜庆祥和之状。
宴席上觥筹交错,个个笑容满面,唯有一人沉着脸一直喝酒。
他就是镇国公程谨川。
首辅李孜见他天子频频朝此处望来,便拿着酒盏上前向镇国公敬酒,他却不搭理,李孜毕竟是当朝首辅,以他的身份即便是天子也不会这般冷淡,他当即冷哼一声拂袖欲走。
谁知一直闷头不说话的程谨川被这一声冷哼彻底激怒,他“噌”地一下站起身,将自己手中的酒水尽数泼在首辅李孜身上,怒喝:“你有何功劳,座次居然在我之上?”
举朝上下谁人不知当今天子之所以能登上皇位,镇国公府当居首功,但首辅李孜位高权重,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在朝中地位毋庸置疑。
镇国公如今虽已入了内阁,但地位远不及李孜,因此居于李孜之下。
李孜碍于镇国公的气势,也怕破坏宴会的气氛,并不与他计较,只冷笑道:“国公爷怕是吃醉了酒”。
坐在下首的邕王见势不妙,赶紧过来打圆场,不住地好言劝解。没想到镇国公丝毫不买账,在被人拉扯之际,猛然挥出一拳砸在了这位亲王的脸上。
邕王当场血流如注,捂着眼睛哀号出声。
喜庆气氛在刹那间凝固,百官们目瞪口呆,场面一时间很乱。
坐在主位上的朱杞勃然大怒,当即拂袖而去,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国宴就竟这般不欢而散。
回到承乾殿他沉默地坐了许久,在沈持玉端来一碗莲子羹时,蓦地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他将自己的脸埋入她的肩头,久久地沉默着。
沈持玉虽然没去宴上,但也听说了宫宴上的事儿,她一时有些心疼他,犹豫半晌还是伸出了手,抱住了他的脑袋。
朱杞也更紧地拥住了她,半晌才闷闷道:“迟迟,我想吃你做的羊汤。”
她的眼眶有些发酸,低声应道:“好,我给你做。”
东西都是现成的,沈持玉又亲手烙了饼子,准备配着羊汤一起吃,可等她将吃食端上来时,殿内早已没了朱杞的身影。
一刻钟后,红豆有些焦急地跑回殿内,犹犹豫豫道:“陛下……陛下去了丽嫔那里。”
沈持玉听罢,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便坐下开始一口一口地吃着羊汤,做法分明与十五年前一样,可味道却变了。
她吃了没几口便道:“这汤馊了,倒了吧。”
新来的小宫女不知所以,上前端走了吃食,只是这羊汤的味道实在诱人,走到殿外她实在忍不住便尝了一口,犹疑道:“没馊啊。”
说罢便忍不住又尝了几口,直到把一大碗羊汤吃了个干净。
后宫本就与前朝息息相关,天子破天荒留宿钟粹宫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格局似乎也隐隐有了变化。
被朱杞冷落原以为会孤枕难眠,哪知人刚挨上枕头就睡着了,倒是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夜半她隐约听到脚步声,一向浅眠的沈持玉立即清醒,她手指摩挲着伸向枕下的匕首,可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手指又缓缓松开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卷着衾被翻身面向里面,身后金钩微微颤动,一股霜气缓缓逼近,却在距离她一臂之距定住。
沈持玉的心提起来,久等不见身后有动静,心也跟着慢慢放了下来,她不动声色地朝着床榻里侧挪了挪,谁知身后之人也跟着往里挪了挪。
她又挪了几寸,那人也跟着挪了几寸。
如此三番,直到沈持玉的脸快贴到床壁,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决定装死到底,腰上蓦地多了一只胳膊,身后也贴上了一堵墙,下一瞬她被人禁锢在怀,根本无法动弹。
沈持玉的怒火“噌”地被点燃,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
他吃痛闷哼一声却并未躲开,反而抬起双腿钳制住她,将她更紧地搂在怀中,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迟迟别闹了,我好累只想抱着你睡会儿……”
好累!沈持玉脑子里胡思乱想,涌现出一堆不堪的画面,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