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226)
沈持玉并不喜欢痛打落水狗,但她还是去了冷宫。
程氏的身子并未好利索,她虚弱地躺在榻上,青丝中落了一片白,见到她来,原本死寂的眸子里闪现出愤怒之色,她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止不住地咳嗽出声。
好半晌,她才嘶哑着嗓子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持玉摇了摇头,她走近程氏,神色平静道:“你我之间原是没有仇恨的。”
是啊,她是太妃,犯不着与新天子的宠妃产生龃龉,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侄女中宫皇后罢了。
程氏却哈哈大笑道:“那胭脂里的毒的确是我让人下的。”
“那你下毒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了你自己吗?”
自然不是,世家女子汲汲营营这一生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她已贵为太妃,本可以安享晚年,可她被权势所迷,为兄长所误,终究走上了歧路。
沈持玉轻笑了一声:“为了镇国公吗?”
她话锋一转,忽然眸中闪过凌厉之色,“可那人当真是你的兄长吗?”
程氏一愣,完全不知道沈持玉想说什么。
沈持玉见她听不明白便道:“先帝宣德元年镇国公世子也就是你的兄长忽染恶疾,缠绵病榻半年之久,太医声称药石无医。而后国公爷听从太医的劝告来到了适合养病的老家汉中府,这一去便是三载有余,宣德三年镇国公世子康复回京。”
她说的都是二十五六年前的事儿,那时程氏还是个未出阁的闺秀,但宣德元年的寒冬她记得格外清楚,兄长病得很重,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父亲的眉头越皱越深,每日里大夫进进出出,家里常年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就连她的及笄礼都只是草草了事。
兄长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直到后来大夫都摇着头离开了,母亲也跟着病了。
年少的她每日里都在祈祷兄长快点好起来,后来父亲带回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说能治好兄长的病,条件是带走兄长三年。
父亲答应了。
兄长走后的三月,母亲收到了兄长寄来的信笺,他的病情已然好转,此后的每月他都会寄信回来。
直到宣德三年,她即将入宫的前夕,兄长回来了。
他的病完全好了,而且身量也长高了些,也黑了些,人更是比从前壮硕了不少,家里人都很开心,只有她发觉兄长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叫她‘小落落’。
“你究竟想说什么?”程氏脸色一变再变,拖着虚弱的身子,死死抓住沈持玉的手腕。
沈持玉抿了抿唇,嗤笑一声:“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程氏像是被人点了哑穴半晌无言,直到沈持玉走出去很远,才听到身后歇斯底里地呐喊:“不可能,你在骗我!不可能……”
她今日不过是在程氏的心底埋下一颗种子,相信很快镇国公府就会乱起来。
几日后镇国公府的老太君进宫向皇后请安,在御花园闲逛之时不知怎的就走岔了路走到了程氏所居住的冷宫。
老太君离开皇宫时看着身边的中宫皇后,面上多了几分审视,也不知在透过她看着谁。
程柔嘉疑惑地开口:“祖母?”
老太君回过神,叹了口气道:“你姑母如今落到这般地步都是为了你,你若有心便好好照看她。”
这话说得有些重,程柔嘉心底触动,面上却不显,点头道:“孙女省得。”
送走了老太君,程柔嘉遣退伺候的宫娥,看向身边的女官问道:“你可知姑母与外祖母说了些什么?”
女官摇了摇头,道:“老太君遣退了身边所有人,奴婢们什么都没听到。”
皇后眉头紧蹙,心底升起一股异样之感,老太君一向疼爱她,从未说过重话,更何况姑母落到今天这地步当真是为了她吗?
祖母又何尝不知道?
回到镇国公府,老太君将自己关在房内许久,她让身边心腹寻来镇国公年少时留存的墨宝,一张张看过去……整整两日不曾出门。
镇国公几次到门口请安都被嬷嬷拦住了。
府中上下都知晓老太君是因姑奶奶被打入冷宫而伤心难过,镇国公多次宽慰也无济于事,好在第三日老太太开了门,伸手摸了摸国公爷的脸颊,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后院的那株石榴已许多年不曾结果了。”
说罢松开了国公爷的手,道:“夜里陪我一道儿用饭。”
离开老太太院子的一路上他都在回味老太太这话的意思,这株石榴树是老太爷生前所植,寓意多子多福,但是这株石榴树在二十五年前的一个雨夜遭逢雷击,自此之后再未开花结果。
二十五年前,正是程谨川回京那年。
镇国公眯了眯眼睛,老太太为何去了一趟宫里就变得异常。
松鹤院。
老太太扶着李嬷嬷的手坐下,半晌才低声道:“你去买些东西回来。”
她压低了声音对李嬷嬷低语了几句,待李嬷嬷走到门口却又被她叫住,她深吸了一口,抖着唇道:“去吧。”
月上柳梢头,镇国公府的松鹤院内灯火通明。夜色如水,洒在庭院中,映出一片静谧。
镇国公缓缓步入松鹤院,国公夫人早已在此等候。老太君端坐在主位上,神色肃穆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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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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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落座,丫鬟们鱼贯而入,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烛火摇曳,映照着每个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