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235)
看样子是去找皇后告状去了。
沈持玉捏了捏手心的冷汗,紧张地看了一眼晴雪,后者点了头。
没过多久,就听到“咚”的一声,接着又是几声闷响,帐外守着的侍卫接连倒在了地上。
丽嫔愣了愣,站起身来,却被身旁的张太妃拉了回去。
倒是程栖迟好似没看到一般,依旧不慌不忙地饮完杯中酒,他将酒杯丢在桌上,咂摸了下嘴道:“好肉!好酒!”
然后才站起身看向早已换好衣裳的沈持玉,哀叹一声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都怪我这张贪吃的嘴。”
沈持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只是朝他郑重地施了一礼。
他是镇国公府嫡子,是皇后的弟弟,谁人敢拦他,扮作程栖迟婢女的沈持玉和梅蕊轻而易举地离开了营地。
晴雪和银妆没有跟来,她们不懂武功,且人多目标大,只会成为沈持玉的拖累,好在有张太妃做保,沈持玉只得狠心留下几人。
作别之时,他站在黑暗处,五官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可沈持玉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悲伤。
“父亲总骂我是非不分,不知好歹。对,他说得对,我从来都不懂朝政,也不懂你与阿姐为何总要抖个你死我活,可我既不想她死,也不想你死。”
沈持玉心尖颤动,她利用了程栖迟很多次,他却帮了她很多很多次,每一次都在她生死攸关之际,可她从未好好谢过他。
一次也没有。
她心里恨着程家人,连带着他也跟着一并受累。
可他从未怨过她,每次见到她都会开心地唤她‘沈姐姐’,一如二人初识。
他从未变过,变的一直都是她。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沈持玉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程栖迟握了握拳头,抬眸时努力牵出笑,“沈姐姐,保重!”
是的,他知道沈持玉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
也知道天子久久不归,朝局即将动荡,父亲和姐姐就要对沈持玉动手了。
他不忍心她死。
所以他只能是父亲口中那个是非不分的傻子。
沈持玉哑着嗓子道:“保重!”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融入夜幕中,她与程家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没得选。
山林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月光艰难地穿透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四周静谧得可怕,唯有她们急促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沈持玉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曾经被困在矮子村的那段可怕的经历,渐渐地她感觉到呼吸不畅,有些喘不上气的窒息感,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梅蕊很早就发现了她的异常,摸了她的脉搏之后确定并无大碍,便道:“娘娘,您休息会儿。”
“不行!”她们刚离开没多久,再不走远点,等会儿中宫派人来追捕,必然会找到她。
梅蕊蹲下身子,道:“奴婢背着娘娘,兴许能走得快些。”
沈持玉深吸了一口气,没再犹豫爬上了梅蕊的后背。
她闭上眼睛不再看周遭的环境,努力甩掉脑海中关于矮子村的经历。
走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儿若有若无的求救声,尽管声音低,但的的确确是人的声音。
梅蕊放下沈持玉,道:“奴婢先去瞧瞧。”
沈持玉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今夜的月亮很圆,月光穿透密林落在空地上,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个人影在地上艰难地爬行。
“你是谁?”梅蕊拿出火折子,火光亮起的刹那,地上的那人也望向了她们。
一张布满鞭痕的脸,沾满了尘土与血污,眼睛半睁半闭,眼神中满是痛苦与求生的渴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艰难地发出微弱的求救声:“救…… 救命……”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丝游丝,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凄惨。
宋冀年!
“你还活着?”沈持玉着实被吓了一跳,明明她白日里看着他的尸体从担架上掉了下来,没想到他竟然是装死的。
只是此刻他衣衫褴褛,破碎的布条无力地挂在身上,早已被鲜血浸透,紧紧地黏附在肌肤上。后背、双臂以及双腿之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瞧着是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宋冀年似乎也认出了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颤抖着声音哀求道:“持玉,救救我……”
“救?”沈持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冷声道:“我巴不得你早点死。”
说着她拔出了袖中的匕首,俯下身子,用匕首在他脖颈上比划,“当初若不是你向晋王告密,我外祖父便不会死。”
“对不起,持玉我知道错了……太傅不是我害死的,真的不是我!”
沈持玉冷笑一声,匕首在月光下发出森然的寒意。
正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叫声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沈持玉心头一紧,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群野猪从密林中冲了出来。野猪们横冲直撞,气势汹汹。
“快到树上!”梅蕊一把揽过沈持玉的腰身将人带到了一株参天大树之上。
宋冀年显然也注意到了危机的来临,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朝着沈持玉伸出手,瞪大了眼睛,“不!不要丢下我!救……啊……”
一头体型较大的野猪猛地向前拱了一下,宋冀年的身体便如破布娃娃般被翻动。紧接着,更多的野猪一拥而上,獠牙刺入他的血肉,撕扯着、啃咬着。宋冀年痛苦地挣扎,双手无力地挥舞,试图驱赶这群夺命的野兽,然而他的反抗在野猪们的疯狂攻击下显得如此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