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253)
沈持玉拔下发间的凤簪不管不顾地向后刺去,他闪躲避开。
她趁机摆脱了他的钳制,攀上池壁拼命地往上爬。
初春的衣衫依旧厚重吸足了水,紧紧贴在身上变得异常沉重,她奋力撑起身子爬上岸,只是人还未站起,身后骤然出现一双大手,拦腰将她拖入池中。
铺天盖地的池水灌入口鼻,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断挣扎,可越是挣扎只会让两人陷得更深。
可他明知这样会死,却不愿松开,由着她将自己拖入池底。
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沈持玉陷入混沌,她停止了挣扎,意识模糊之际,唇上骤然一热,胸腔内涌入一股暖意,她拼命攫取生机。
“哗啦——”破水而出的刹那,沈持玉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意识回笼,她攀着朱杞的肩膀竭力喘息。
朱杞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探出手试图拥抱她。
“啪——”沈持玉用尽了所有力气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她眸子猩红,含着泪,发着狠,近乎崩溃的歇斯底里道:“你是天子,握璇玑,御七辰,调四时,制五行,肩上扛的是家国社稷,是天下百姓!你的性命不属于你,更不属于我,我不想做那个祸害君主的千古罪人,你放过我吧……”
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含着背,像只落了水的鹌鹑瑟缩着,落寞又无助。
朱杞愣愣地待在原地,从前冰冷阴鸷的面容此刻瞧着竟有几分无措。
“迟迟……”他伸出手靠近她,却被她一下子躲开。
她面上湿漉漉的,大颗大颗的水珠从下颌滑落,他一时分不清楚是池水还是泪水。
“你杀了我吧。”她忽然闭上眼睛轻声说,“这样你我都不会这般痛苦了。”
不是这样的,明明该死的是他才对,她不是应该像对付晋王、对付镇国公那般一点点筹谋,一步步杀了他吗?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和耐心与她纠缠,他们可以是爱人也可以是对手,但她不能死。
为什么一切跟他想的不一样?
“对不起,我错了。”他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恐慌,紧紧地揽住怀里的人,把脸埋到她肩上,抖着嗓子哑声说,“迟迟,我放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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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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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搂得那般紧,像是要搂进骨血里,她用力挣了挣,却如何也挣脱不开。
被囚禁在承乾殿的每一日都是漫长的,她坐在窗前看着院中花开花谢,转眼又是一年夏至。
晴雪还是跟往常一样与她说着宫内外的消息,听她说起丽嫔病重之时,她恍惚了一下,甚至都快忘记宫中还有这么个人了。
她又想起去岁的一桩旧闻,那位长相与她酷似的刘才人,失足落入莲池淹死了。
宫里的女人从来就薄命,她幼时便见惯了的,如今看到这些曾经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心中却不是滋味。
不多时宫人送来了午膳,沈持玉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胃里一阵翻滚,她拿帕子掩了口鼻,蹙眉道:“我今日没胃口,都撤了吧。”
“娘娘多少吃些,不然陛下知道了御膳房怕是又要挨罚。”晴雪总是知晓她的软肋,直接劝定是劝不进去的。
果然,沈持玉无奈叹了口气,将饭菜都留下了。
只是尚未动筷子,就见梅蕊带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跨入殿内,沈持玉眼皮都未曾掀一下,淡漠地拿起玉箸夹了一筷子酸辣海三丁。
梅蕊走到近前施了一礼道:“娘娘,有位故人想在临行前见您最后一面。”
她话音甫落,黑衣人撩开斗篷露出丽嫔娇花一般的面容。
沈持玉微愣,不是说丽嫔病重已是不能下床,时日无多了吗,可她瞧着丽嫔面色红润,步履轻盈,丝毫不像久病之人。
“见过贵妃娘娘。”丽嫔冲她盈盈一拜,起身时脸上的笑意不减,“明日臣妾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沈持玉的脸色有些难看,第一反应便是她如刘才人那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丽嫔似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冲她摇了摇头道:“重病是假的,陛下早就答应过妾身,事成之后送臣妾离宫。”
“你在说什么?”沈持玉发觉她完全听不懂丽嫔在说什么。
丽嫔拎起裙裾没规没矩地坐在了沈持玉的身旁,她随手拿起炕几上的荔枝剥了起来,边剥边唏嘘道:“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太后娘娘统共也就得了一盘,姐姐这里却有这么多。”
沈持玉对荔枝并非多喜欢,见她爱吃也并不阻止。
倒是一旁的晴雪见她吃了一个又一个有些气闷,谁不知道荔枝稀罕,皇上那是心疼娘娘,好东西都紧着承乾殿,偏偏有些个人没有眼力见儿。
丽嫔一连吃了小半碟才停了嘴,她笑吟吟道:“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妾身吃了姐姐的荔枝,便跟姐姐说个故事吧。”
故事很俗套,从小被寄予厚望的首辅嫡孙女,一言一行被家族以皇后之仪教养,一次随母亲回乡省亲,意外邂逅了表哥,自此一颗芳心暗许,但她太过胆怯,胆怯到连表露心迹的胆量都没有。
十七岁入宫,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外一个牢笼。她认识了皇上,但皇上并不爱她,这后宫之中,人心复杂,争斗不休,每日里都是煎熬。直到一日皇上告诉她,只要帮他做一件事儿,就放她离开后宫。
她答应了。
即便要欺骗自己的父亲,将整个家族拖入泥淖之中。
“姐姐,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丽嫔眉间笼上几许愁苦,她俯下身在沈持玉耳畔低声道:“陛下未曾碰过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