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259)
梁螎和他的几个弟兄也都伤痕累累,衣衫褴褛,血迹斑斑,他们背靠背围成一个圈,手中的武器或断或残,但仍紧紧握着,水匪们则呈扇形将他们围住,口中发出阵阵怪叫和狂笑,步步紧逼,手中的刀光闪烁不定,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风声,仿佛在向他们宣告死亡的临近。
“你当我傻!”二当家如今就一条胳膊,哪里肯冒险。
他自知抓着沈持玉便捏住了她的软肋,冷笑道:“你自断一臂我才信你。”
“不要——”救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要拖延些时间便能获救。
谁知屋内忽然响起月牙儿的尖叫声,一个水匪抱着不断挣扎的月牙儿从里屋出来。
“娘亲……”小月牙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情形,吓得情绪失控,不停地挣扎,脚不知踢到了男人哪里,男人怒火翻涌,举起月牙儿就朝地上砸去。
沈持玉吓坏了,不顾颈上的刀刃,一把推开二帮主朝着月牙儿扑去。
二帮主下意识举起手中的刀朝着沈持玉的后背砍去。
梅蕊目眦欲裂,疯了一般朝着二人的方向奔去。
千钧一发之际,夜空突然被一道寒芒划开,一支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如闪电般破空而来,精准无误地射进了二当家的脑门。二当家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还凝固着那扭曲的笑容,随后像一摊烂泥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沈持玉胳膊一阵剧痛,她一把接住了坠地的月牙儿,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抽噎道:“月牙儿,我的宝儿。”
月牙儿也被吓坏了,抱着娘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咚——”院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撞开,一队身着锃亮甲胄的士兵如汹涌的潮水般涌入。为首的是一位清贵公子,身姿挺拔修长,面容冷峻白皙,双眸深邃如渊,让人望而生畏。
而他身旁站着的正是梁螎的上司都司指挥使,指挥使一声令下身后的兵士一拥而上,士兵们迅速散开,如饿狼扑食般冲向水匪。在这凌厉迅猛的攻势下,水匪们很快便被全部制服,或横尸当场,或痛苦呻吟着被捆绑起来,原本充满罪恶的小院此刻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一片死寂。
梁螎正要上前向指挥使魏大人复命,谁知素来高高在上不畏权贵的魏指挥使一掀袍摆跪伏在锦衣公子脚下,近乎卑微地开口道:“微臣来迟了,请公子责罚。”
清贵公子看也未看他一眼,绣着金丝云纹的锦靴踏过指挥使的衣摆,冷冷道:“滚出去。”
梁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心头涌起怒火,张口便道:“你是何人,怎敢如此对指挥使说……”
他话未说完,便被魏指挥使扯住衣角拽到了地上,只听魏指挥使惶恐道:“是臣管教无方,请公子念在他不顾生死救小主子的份儿上求您不要责罚他。”
清贵公子的脚步顿住,一双漆黑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梁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双膝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下。
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他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脖子似有千斤之重,他不由自主地垂下脑袋。
“听说你找了媒婆提亲?”
梁螎:“啊?”
正在这时,寂静的小院中响起一道儿奶声奶气的声音:“爹爹!”
月牙儿跌跌撞撞地扑向了清贵男子,原本还拒人千里的贵公子,身上的慑人之气陡然消散,他弯下身子将小女娃一把抱在怀中,脸上漾起温柔的笑意。
梁螎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中的震惊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不息。
不等他回过神,清贵男子淡淡道:“都退下吧。”
方才还喧闹的小院顷刻间恢复了寂静,便是地上躺着的那些尸首也被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去,若不是地上洇湿的血迹,仿佛刚才的一幕都是幻觉。
门阖上的刹那,魏指挥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头瞪了一眼梁螎,没好气道:“提亲是怎么回事儿?”
直至此刻梁螎都有些恍惚,被上峰问及只得一五一十地将先前托媒婆向沈娘子提亲之事说了出来。
听罢,魏指挥使魂飞天外,这浑小子竟然敢向皇后娘娘提亲,古往今来第一天,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他指着梁螎的脑门,咬牙切齿道:“你小子完了!”
“他、他究竟是什么来头,与沈娘子是什么关系?”梁螎自知比不过那清贵男人,但他听说沈娘子前头的夫君抛妻弃女攀了高枝,倘若便是方才那人,此刻便是拼了脑袋不要他也要上去理论几句。
魏指挥使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似是猜出他想做什么,抬脚就踢在他屁股上,冷喝道:“你想死你,老子还没活够呢!来人,将他给捆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靠近这里一步。”
薄雾散去,残月在天,霜华满地。朱杞抱着怀中的孩子,眸子却深深锁在檐下那人身上,薄唇轻启:“迟迟。”
沈持玉额上起了一层薄汗,蹙眉看向朱杞的身后。
朱杞知道她在看什么,眸中掠过一丝受伤之色,轻叹一口气,挪开脚步露出黑色斗篷下的一个小小的人儿。
“娘亲。”小人长得与月牙儿一般无二,只神情瞧着老成一些。觉察到沈持玉望来的目光,随即迈着小腿儿向沈持玉走去,相较于月牙儿的急迫,他倒显得稳重许多,只是步子越走越快。
最后竟一把扑向了沈持玉怀中。
“小满!”蹲在地上的沈持玉竟被扑倒在地,她的手肘撞在了地上,疼得脸色傻白,却强撑着没有吭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