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蛊(33)
明明就是他送来的食材,几乎是指明了斑肺汤,却在用饭时又装作一无所知,沈持玉有些怀疑,难道早上送石斑鱼的人不是他的人,还是说这位秦公子有健忘的毛病。
“斑鱼之美在于肝,一条半斤的鱼只有二两肝可用,但味道极腥,需以姜汁、葱茎去腥,以鸡汤、鲜菇、嫩笋、火腿煨之,下酒三份、水二份、秋油一份。只要烹饪得法,味道极美极鲜。”沈持玉说起菜品时,眼若寒星,清波流滟,整个人都在发光。
朱杞的眼底同样有笑意,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论吃,我不如你。”
沈持玉笑了笑:“饮食烹饪与做人一般,千般食材,百般滋味,唯求一真。”
在她看来世上各种各样的食物,各有各的气味、质地,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个性。而她要做的就是将诸般滋味相辅相成,务必求其真,过分的叠加涂脂抹粉,反而失去了食物的个性,神韵丧失,味道便会大打折扣。
闻言,朱杞愣了愣,他仔细回味她的话,依稀记得少年时她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这么多年来她竟一丝未变,一直保持着本心。
他捏着筷子的手渐渐收紧,心底有过短暂的犹豫,他用这样的手段介入她的生活,窥伺着她的生活,觊觎着她,又用那般残忍的手段割裂着她的人生。
生生看着她被旁人伤得体无完肤,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苏淳看着乳白色的鱼汤,抿了抿唇,他也很想尝尝味道。
宋冀年自是不敢跟秦王抢吃食,瞧了一眼桌上的菜,夹了一筷子活炝河虾,虾皮金黄,瞧着酥脆可口吃到口中却很一般,他又夹了另外几样菜,西川乳糖狮子,甜腻的让人牙酸,八宝酿梨火候有些过,梨吃起来没滋没味。
他可算是明白了,整桌菜唯有这道斑肺汤出自沈持玉之手。
宋冀年同样巴巴地看向斑肺汤,此时的朱杞却骤然没了胃口,他看向宋冀年,眼底有毫不掩饰的杀意。
正欲舀汤的宋冀年觉察到一阵冷意,正茫然间苏淳接过他手中的碗,笑道:“大人,我来吧。”
说着他站起身拿过汤匙舀了满满一碗汤转身递给宋冀年,宋冀年伸手去接,忽然苏淳手抖了下,满满一碗汤尽数洒在了宋冀年的胸前。
“对不起,大人,小人不是故意的……”苏淳语无伦次地拿出帕子替宋冀年擦拭身上的汤汁,但那一碗汤洒得结结实实,他衣衫被淋湿了大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站起身的沈持玉一时有些茫然,这一幕好生熟悉啊,与昨日几乎如出一辙。
“不用了。”宋冀年声音冷硬,显然是生气了,他看也未看苏淳一眼,转身朝着朱杞道:“在下失陪片刻。”
苏淳惊惶失措地跟了过去。
这一次沈持玉并未跟着一起过去,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糖蒸酥酪,太甜了有些倒牙,又夹了一筷子鲜蘑菜心,菜有点老,蘑菇没入味……
她一时皱眉一时撇嘴,吃菜的样子像是在查验学生课业的夫子,样子专注又有趣。
苏淳跟着宋冀年一路跟到了书房,宋冀年心中想着事情一时竟未留意,他时常留宿在书房,这里备有矮榻,也有换洗的衣物。
从箱笼里翻出衣衫随手丢在矮榻上,他信手解开衣衫,脑中不断回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他随手丢下外衫,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回过头却见苏淳捂着眼睛,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宋冀年本就心烦,连续两次在秦王与沈持玉面前出了丑,他面上有些挂不住。
此刻实在不想见到苏淳这个罪魁祸首,他掩了外衫,转身走向苏淳道:“你出去。”
“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不知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我的手背上,我这才失手打翻了汤碗,不信您看,我手背这会儿还红着呢。”
说着苏淳就将白皙柔软的小手伸到了宋冀年的面前。
宋冀年不耐烦地扫了一眼,瞧见上面的红痕微微一愣,不由抓住了那只手凑到跟前细看。
骤然被人抓住手腕苏淳顿时红了脸,尤其她目光扫过去,看到宋冀年敞开的衣衫下袒/露的胸膛,心头如小鹿狂跳,手指不由缩了缩,有意无意地挠过了宋冀年的掌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席卷全身,苏淳轻轻哼了一声:“大人……”
这一声“大人”缠绵又悱恻,根本就不像自男人之口发出,宋冀年目光扫过她红透的双颊,落在圆润如珠的耳垂,随后又落在光洁纤细的脖颈之上。
他眯了眯眼,一时竟也未曾放开苏淳的手。
直到门口传来一道儿冰冷的声音,“你们……”
听到沈持玉的声音宋冀年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握着苏淳的手,匆匆掩了衣衫,而苏淳比宋冀年更显慌张,他的眼睛胡乱瞄了沈持玉一眼,便红着脸不敢看她,身子竟还不由自主地往宋冀年身后缩。
沈持玉将所有菜色都尝过之后便向朱杞告了罪,独自来寻宋冀年,只是没料到刚走到书房门口竟看到如此香艳一幕。
尤其二人见到她来之后的反应更是离奇。
先前关于宋冀年断袖的怀疑再次浮现心头,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亲眼见到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她一时不知自己是该进去还是退出,不过是迟疑的片刻,苏淳已退了出去,只留她与宋冀年四目相对。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冀年看了一眼她的神色便知她又误会了,可又无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