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降夜(106)+番外

京国派来的使臣咽了咽口水，看向高堂上把玩着一幅画作的梁王，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整个殿堂落针可闻，梁王却不急不缓的，良久才开口：“孤记得，京国国君还未婚配吧？“

“是。“使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梁王开出什么骇人的条件。

“既然京国国君有这个诚意，那便派一公主来和亲，以示两国之好。我只给这一种选择。”梁王把画卷了起来，冷眼看向瑟瑟发抖的使臣：“看你这样子，很难办吗？还是说，我梁国还配不上你们京国一个公主？”

“绝无此意。”使臣神色惶恐，她想要寻一说法来驳回这个请求，可梁王已经把话说死了，殿堂里的大臣叽叽喳喳的，而她孤立无援，好像多说一句都会被他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正如京国现在的状态一样。

“上次朕去参加京国国宴，那个张家的女儿生的可标准，深得朕心。”梁王笑意渐深，一副从容自得的模样：“使臣，会把朕的话完完整整带回给京帝吧？”

对上梁王阴翳的目光，使臣害怕得重重的点头。

“既然谈妥了，来人，送京国大使回京。”

使臣退无可退，只能硬生生接下了梁王的刁难。

梁王先问了京帝婚配与否，才提出这条件，不是明摆着刁难人吗？

待使臣离去，梁王才招招手让傅万千走近，在他耳边低声吩咐着什么。傅万千收到旨意后，当日便离开了梁国。

*

蓝若是快马加鞭赶回京都的，三天的路程缩到一天，急匆匆赶到地去见沈蓓时，帝王正扶着额，脸色恹恹的，眉头轻拧着，眼下乌青明显。

半月未见，她们都憔悴了不少。

蓝若走到沈蓓面前，半跪下来，没有说一句话。

金碧辉煌的殿堂此刻阴沉沉的，具有安神功效的熏香形同虚设，沈蓓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蓝若说梁王的条件。

“陛下。”蓝若先开了口，“臣又打了一场胜仗。”

“我知道。”

“臣知国土不可侵犯，必当竭尽全力。”蓝若的目光灼灼，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不安：“非要和亲吗？”

身为京国的第一将军，蓝若自然明白战局的迫在眉睫，可身为张清霜嘴里的“蓝姐姐”，她又做不到放任不管。

京国没有公主，而且梁王点名了要张清霜，周京交战本就心里憔悴，沈蓓对于沈氏和周国的联手做足了准备，可若是再插进来一个梁国，她的那些把握就成了未知数。

她不敢肯定，也不敢去堵。

沈蓓不知该如何开口，场面僵持不下时，有人迈入了议政堂。

接着就响起了小百灵清脆的声音：“我嫁。”

是张清霜。

蓝若慌了神，拉住张清霜的手，语气着急：“霜儿，你不能嫁过去。不能。”

她一个劲地摇头，眼泪蓄在眸子里，雾气氤氲。

张清霜拉起蓝若，“陛下，蓝姐姐说胡话呢，我愿意嫁。”

说完她不顾蓝若糊满泪水的脸，扬起一个灵动的笑容：“我直接升位份到公主啦？封号我要自己选哦，陛下。”

沈蓓却没有因为这故作轻松的话感到释怀，无力感弥漫整颗心脏，她还得强撑着回到：“依你。”

张清霜带着蓝若离开了议政堂。

*

月朗星稀

春日到了，桃花开了满园，在地上铺成粉色的花路，风一吹，连空气中都是花蕾的清甜。

张清霜松开了蓝若的手，她们面对面，却谁也不看谁，蓝若依然无声地掉着眼泪，张清霜则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蓝若脸上黏糊糊的泪水，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

良久，蓝若终于停止的哭泣。

因为她发现，面前这个比她娇小得多的，单薄得多的小姑娘，下巴上也挂着晶莹的泪滴。

而张清霜一直低着头，不想让蓝若发现她的眼泪。

张清霜是经常哭的，犯错的时候哭的梨花带雨的，哄得人心软，有求于人的时候眼角带泪，弄得不答应她的请求像是多么大的过错一般，感性的时候哀愁写在脸上，眼里雾蒙蒙的，小猫一样。

蓝若见过张清霜的许多模样，却从来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像饱经风霜的折枝玫瑰，泪流得无声，却坚韧美丽。

张清霜作为京国最娇蛮的大小姐，永远不会低头的富贵花，她有高傲的资本，所以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亮眼的存在。

就是这样一个一身傲骨的人，卑谦地爱了一个人七年。

也许是夜色太寂寥，蓝若的心是没有由来的疼。那双总是含笑看着自己的杏眼，此时正含着泪，单薄的肩膀无声的抖动着。蓝若目光沉沉，感觉眼前脆弱的人儿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蓝若想上前一步拉住她，对面的人却抢先一步环住她，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唇上的触感转瞬即逝，蓝若瞪大了眼，张清霜睁着眼，把这目光归结为拒绝，抢先一步拉开了距离，眼底猩红一片。

红唇轻启，说出口的话是那么脆弱又坚毅。

“蓝若，你就当我死了吧。”

在这一刻，蓝若明白了。

张清霜在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向自己道别。

小百灵鸟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哗啦哗啦地落了一地，她之所以答应去和亲，并不是有多大的舍身为国的情怀与信仰，只是看到蓝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她会心疼。

只是想到她为了这事，三天的路程挤到一天赶回来。

只是想到她为了自己，自请领军攻打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