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降夜(73)+番外

那女人眉心一跳，急忙否认：“我不是！你挡到我了，让开。”

周延已经回忆起了她的脸，声音也和记忆里的对得上，他目光一移，还注意到了女人身上的背包。

少年的脸色带有几分苍白的病态，此刻脸上正挂着笑，眉眼微弯，干净得和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女人莫名想到了“玉面郎君”这个词，用来形容眼前的人简直再合适不过。

她突然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尽管还是有些害怕，态度却好了不少，正想开口，周延却先一步说话了：“你以为……”

喧闹的雨巷里，雨滴落的声音掩盖了剑出鞘的声音，本来干净的水流一瞬间被染红，又被不断冲下来的雨水洗净。

他身上的血污却洗不净，反而固执地巴在衣服上，颜色被雨水晕染得更深。

少年看着倒在地上的垃圾，心里毫无波澜，脸上的笑意不减。杀人对他来说好像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挡到沈蓓的人，都会是这个下场。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这哪里是什么玉面郎君，分明是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鬼。

*“陛下——”段华把沈蓓吩咐的事情办好，兴冲冲地跑了回来，话音刚落，周延皱了皱眉，动作极快地把沈蓓和自己的位置调了个地，把人往自己怀里藏。

段华刚刚开门就看到了这么个场景，又哪里会看不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她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又把门又关上。

相对周延的紧张，沈蓓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噙着笑，双手攀上周延的肩膀起身就又凑了过来，尝着少年香软的唇。

周延拖住她的腰身，情动之时，他听见沈蓓含糊的声音：“晚上来玉湖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阿延。”

*

夜色如墨，空中繁星点点。

周延按照约定去到玉湖边上，却不见沈蓓的身影。

少年换上了浅蓝色的便装，银线勾出的云纹缠绕，身姿挺拔，头发乖巧地束起，衬得整个人干净又英气。他安安静静地站在玉湖边上，垂眼看着湖里欢快的鱼儿。

沈蓓让他乖乖等着，他就绝无二话，离约定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他却全然不嫌等待漫长。

落寞的背影印在沈蓓眼里，莫名让人心疼。

沈蓓放轻了脚步朝周延走去，“阿延。”

亲昵得自然。

周延闻声回头，朝沈蓓走了几步，嘴角挂起了浅浅的笑意，“姐姐，今天很漂亮。”

少年眼睛星亮，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沈蓓一袭宝石红的纱裙延伸至脚踝，绣着乳白丝线的前襟微微敞开，腰间挂着嵌有铃铛的珠链，走起路来铃声悦耳，仿佛步步生花。

周延这身衣服是沈蓓差人送过去的，如她所料，周延很适合浅色。

“阿延，我们点盏灯吧。”沈蓓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盏孔明灯，在周延眼前晃了晃。

周延楞了下，眼中不明的情绪在发酵，又很快掩下去，随即伸手接过那盏灯。沈蓓却突然拉住他的手，莞尔道：“等等，先去提个字。”

沈蓓经常在这改奏折，所以玉湖亭上有她常备着的笔，她提起笔，斟酌了一会儿就下了笔。周延就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孔明灯上，一言不发。

沈蓓的字不似周国女子，后者写得一手精美的小篆，工工整整。而眼前的女子笔如行云，字体飘逸，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倒也应了那句“书者自有风骨”。

收笔，沈蓓拿起灯欣赏了一下，拿到周延面前弯唇笑着：“怎么样？”

周延从刚刚开始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抿着唇，抬眸就撞进了眼前人勾人的桃花眼。

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沈蓓也没等他回答，拉着他下了亭子就往湖边走，在湖边止步，手托着灯：“你来点吧。”

有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在这倦怠的秋日，晚风还有些黏腻，抚过湖面，泛起层层波光惊动了湖里的游鱼。

风却对这场浩大温柔，孔明灯缓缓升起，在晚风的托抚下升得愈来愈高，随着这盏孔明灯的升起，周宫之外也一同升起了千千万万盏孔明灯。

红色的火光点亮了天，暗淡了群星，照亮了地上了一对人，周延的眼底仿佛也跳跃着火光。沈蓓抬头看着孔明灯，周延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在沈蓓身上。

千千万万盏明亮的孔明灯，却独独一盏不同。

延照相思夕，千里共沾裳——

“姐姐，我叫周延，‘延照相思夕，千里共沾裳’里的‘延’。”

当沈蓓提笔写下这句诗的时候，周延就已经知道沈蓓下午说要送他的礼物是什么了。

“阿延，十八岁生辰快乐。”沈蓓扭头看着周延，笑意盈盈：“这场灯宴，可还满意？”

沈蓓今天下午跟段华出去采买，包下了全京都的孔明灯。

只为送她心爱的少年一场漫天明亮。

“这灯可以许愿吗？”周延连声音都微微泛着抖，他的眸色深深，如深潭，在夜色的掩盖下藏住了其中汹涌的爱意：“我自然是喜欢，只是还有更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今天可以给你特例，别对孔明灯许愿了，告诉我吧。”沈蓓歪着脑袋凑近周延，眸光星亮，却不料撞进了少年眼底的一片浓重。

“还不明白吗？”他的目光落在沈蓓身上，却不是纯粹的注视，万千思绪仿佛都在眼睛里，翻江倒海：“我最想要的生辰礼，是你。”

周延的手扶上了沈蓓腰间的珠链，上面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叮作响，再往前一步，宽大的肩挡住了光线，身上的气息席卷而来，少年低下头，在沈蓓的耳边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