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海(32)CP
在小毛驴突如其然撞上帕拉梅拉的那个夜晚之前,在这毫无音讯的三年里,茫茫人海中那么多次擦肩而过,甚至是你先认出的我,你为什么要,匆匆离去,一如你三年前不告而别。
“也是就一眼,在工业区附近。”高云歌说,“大概就是个很寻常的日子。”
“不记得了吗?”宋洲露出个自嘲的笑。余光里,显示屏上逐渐逼近的数字触目惊心,刺痛他的神经。他的手被高云歌握住,顺着指引,掌心抵在脖颈正中心的喉结。
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随后,高云歌走近。
宋洲才发现他的手腕处有细小的斑驳。
把他的袖口撸上去,小臂印入眼帘是星星点点的血痂,比米粒都还要小,一条条交错如干涸的血泪。
外贸货需要长途运输,装箱后还需要再套一层编织袋。高云歌在不断搬运和打包的过程中,手臂不可避免地会和蛇皮袋上的纹路摩擦。这些麻袋保护了货物,却在工人的身体上留下损伤的痕迹。
“不疼吗?”宋洲询问,声线颤抖。
似乎是觉得疼痛是个很陌生的词汇,高云歌乌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外贸货打包都是这个流程,如果是夏天就穿短袖,高云歌可能整条手臂内侧都被伤到。外贸单十天半个月不停,手臂就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拿人钱财替人干活,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他也想知道,能有多疼啊。
高云歌不想再被摸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他握着宋洲的手臂,从自己衣服下摆伸进去。宋洲这时候还勉强有心情开玩笑,叫高云歌别勾引自己,高云歌问他:“真的不做吗?”
过了这个晚上,就是明年的事情。
而谁也不能确定他们以后又会在哪里相遇。
“别闹。”宋洲并没有多少定力,他的手很诚实地掐住高云歌的侧腰。电光火石之间他也恍惚,他和高云歌在车里其实什么都做过,就差最后一步,可他们两个都到了这一步,就算没做过,和做过,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只是差一个形式而已。
电梯门开了。
高云歌腿都没往前迈,就整个人被宋洲推回了房间里。
一路他们关了所有灯,就在客厅。
没有亲吻,更甚少抚摸,整个过程就连姿势都只有一个,高云歌从始至终都躺在沙发里。
被宋洲掐住脖子不得不侧脸时,他终于能长久地注视那面墙壁。那块木牌和黑暗融入一体,高云歌依稀只能在记忆里,辨出别最后两个模糊的端正的字迹——窄门。
宋洲在一个人过窄门。
于是高云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疼痛,和体力劳动带来的磨损截然不同,但那是宋洲给他的,他就愿意忍耐。
两人在高云霄打来第二个催促电话钱,再一次站在电梯口。
高云歌的呼吸尚未平复,此时此刻竟有些如释重负。他问宋洲现在什么感觉,宋洲还有点懵,不住地挠头发,结巴,不甘心地说他从来没这么快过,根本没发挥出以往的平均水平。
他归结于刚才的一切都太过于突然,他也没准备好,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如今是梦醒时刻。
“嗯,好好回家过个年,宋总。”高云歌提早的新年祝福有够敷衍的。宋洲露出个自嘲的笑,说回去得被他爹和姐姐批判,明年澳尔康的业务还不要继续在山海市开展都是个未知数。电梯门又开了。
分离时刻,高云歌搂过宋洲的后颈,很短暂地亲了上来。
宋洲从未获得过如此冰冷的一个吻。
高云歌说,那就不要回来了。
“这里没什么再值得你留恋了吧。”他用最不舍的语气,说着最诀别的话,他确实把所有能给宋洲的,都已经给了。
他最后说:“你回温州,不要入山海。”
第18章 姐姐
宋洲回温州后先是疯玩了好几天。
产业遍布全球的温州人从世界各地光宗耀祖而来,鹿城和龙湾区的酒吧一条街上跑车轰鸣声彻夜不停。
宋洲每年这时候车子都会被刮底盘,他已经过了开兰博基尼和法拉利臭屁的年纪,反正都是要喝酒,每天晚上都是共享单车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轻人们也不再只玩消磨时间的酒桌游戏,话题延伸出去,有的读完研再读博,有的做直播,有的在北美做跨境海外仓,有的去意大利做小商品批发风生水起。
宋洲的这帮兄弟父辈都有工厂,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肯回去接班,都想再闯荡几年,看看能不能抓住互联网的风口做点自己的小生意,家里那个一年不如一年的工厂于他们而言是最后一条退路,得实在混不下去了,才愿意捏着鼻子,勉为其难地去继承家业。
宋洲试图用酒精和社交来填充没有工作的时间,他根本没办法投入,满脑子都是高云歌回家以后在干什么。
但高云歌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有一天他实在没忍住,上温州图书馆借了本《中国鞋文化史》,翻开一页拍给高云歌看,高云歌隔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回复:【哈哈哈】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宋洲:“……”
宋洲不死心,杀回酒池肉林,镜头对准朋友,“咔嚓”拍下他和女伴互相喂酒的身影。
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一幕也发给高云歌看看,一起玩的人都这副德行,高云歌肯定会猜一猜自己身边有没有人陪,那他也会睡不着觉的吧。
宋洲冷静过后,还是选择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