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海(37)CP
她本科在法国念的心理学,拉康派精神分析。很小众的方向,她本应该继续深造的,但为了更早的经济独立接触到电商。
她受够了寄人篱下的微妙的窘迫,她总是无法忘记自己小时候被父亲从寄养的姑姑家接回城市里,每次上车,那个可以一直陪在父母身边的弟弟就会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
直到有一天宋宛成和林琅一起开车过来,换了一辆奔驰S450。
她和小宋洲一起坐在后座,空间宽敞的弟弟双脚可以荡起。母亲用一种无限喜悦的语气诉说这一个好消息,恩蕙再也不用住在文成山里,她们在鹿城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她们一家四口终于可以团聚。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宋宛成笑起时眼角的皱纹,母亲说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父亲买的地皮。
“办了这么几年鞋厂,做鞋子没赚到钱,买的厂房倒是翻了好几番。”宋宛成话里话外有种膨胀的谦虚。他说,“以后你们看着吧,做实业不如搞房地产。爸爸在双屿也买了块地,马上又能盖一栋。”
“那要取名字吗!”宋恩蕙凑到两个座椅之间,托着腮帮子问父母亲,脸上也洋溢着欣喜。
她简单得以为父亲是又要开一个鞋厂,那就肯定又需要一个新名字。宋洲也加入了她的讨论,摇头晃脑地说现在温州那些招牌大的鞋厂都流行叫“什么什么尔”,意尔康,澳尔康,多尔美……
宋宛成开着车都要空出一只手伸到后面摸自己宝贝儿子的脑袋,他说就听儿子的,新公司到时候注册,也要叫“X尔X”。
宋宛成的“X尔X”只是个非常短暂的空壳公司。
以至于宋恩蕙十几年后在相亲局上遇到敖程峰,听他文质彬彬且官方地介绍澳尔康的发家史,她问的第一句实属有点阴阳怪气,你们当年火烧库存鞋后都负债累累了,怎么还有钱在文成到温州市区的国道上,连路放那么多那么大大的广告牌。
敖程峰一愣。
绝对没有人这么冒犯过他,这个口无遮拦的宋恩蕙,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爱是给出你所没有的东西。”宋恩蕙突然想到拉康的这句话。
她把那根项链放回宋洲的衣兜里,面色冷酷:“如果你还是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一套留住他的话,你不如真的去死一遭。”
第20章 两个人就入山海
大年三十夜,十点。
给高云歌打了三个电话后,终于有一个视频电话被接通。摇晃的镜头里,高云歌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急匆匆从室内走到幽暗的路边,待坐到那辆二手吉利的主驾里,才问宋洲:“怎么了?”
好巧不巧,宋洲也坐在帕拉梅拉里。
明明是他一刻不停地给高云歌打电话,电话通了,他又板着一张脸,拽得二五八万,仰着鼻孔问高云歌:“你去相亲了没?”
高云歌明显哽住。
他吸了吸鼻子,先反问宋洲:“你去了没?”
“那肯定去了啊。”宋洲眉飞色舞,手指头晃动像在摇花手,一个个数给高云歌听,有在美国读mba的,有上市公司的二女儿,还有做短视频带货的达人……
高云歌听得很仔细,还会嗯声点头。宋洲再问他有没有去相亲,他笑着摇了摇头,很实诚地说:“哇,我这样的相什么亲啊,跟着我过苦日子?不行不行。”
宋洲脖子一伸:“?”
宋洲怒捶心口,巴不得把自己砸吐血。
他义正严辞地纠正高云歌这个回答里的两个错误:“首先!你对我还是不够信任,我宋洲怎么可能去相亲呢,你应该从一开始就听出来,我这是激将法,希望你多关心我在温州过得怎么样。其次,你虽然人没去相亲,但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还有颗想去相亲的心呐!难道说别人跟你不过苦日子,过好日子,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甩了我?你好狠的心啊!”
高云歌脖子一伸:“???”
高云歌被宋洲质问得哑口无言,他属实是有点懵。他的沉默在宋洲看来都别有一番心机。
“好好好,好你个高云歌。”宋洲彻底委屈上了,“被我说中了吧!我算是看透了,你居然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我不负……?”高云歌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甚至有些错乱,深呼吸好几次后坦白道:“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你那天晚上之后,为什么还要联系我。”
“为什么不可以联系你?”宋洲话茬接得特别快。
高云歌有理有据:“因为你说感觉像是梦醒了。”
“对啊,”宋洲理所应当,“所以这应该是一段关系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可是——”
高云歌想说,可是他已经把所有能给的都给宋洲了。他咬了咬唇,说出了自己的困惑,“你也没有给出很大的反应啊。”
“你想看我什么反应?跟以前一样要死要活?”宋洲捏着声线,“高云歌~快从了我吧~不然我就去死给你看~~~”
高云歌被宋洲的夹子音逗笑了。
他们能气氛融洽地谈论起三年前的事情。高云歌说他以前确实不能理解宋洲的歇斯底里,直到妹妹也出现类似的症状。
他说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摸自己小腹,隔着衣服触碰有纹身的位置,仿佛能用肉体的疼痛来感同身受。他问宋洲之后有没有去医院看过,他妹妹就做过很多测验,光选择打勾就要好几千块钱,宋洲从鼻孔里哼气,对这些报表嗤之以鼻,拒绝把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等同于一种冷冰冰的分类,不管那个分类有二十四种还是两亿四百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