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病(6)
告你大爷别。
闫驰眼睛更红了,眼尾像是被薄薄的刀割出的了一条细细的伤口,血水全都逆着流进心里了,一点也没漏出来。
怪不得呢,心那么疼。
“等会儿,我缓一下。”闫驰坐回那把硬邦邦的椅子,胳膊肘撑着膝盖喘气,等着右边胳膊上那阵麻痹过去。
“给我倒杯水。”闫驰说。
陈誉没听清,愣怔的看着他。
“起来,给我倒杯水,我手麻,拿不住杯子。”
陈誉慢慢起身,从床上挪了下来,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命运多舛的水杯,他学着闫驰的样子用暖瓶里的沸水先把杯子烫了一遍,然后去饮水机里接水。
“三十七度。”陈誉说,他把水杯送到闫驰嘴边,闫驰一低头热气就顶上了他的天灵盖。
“七十三度都有了,想烫我就直接说,别把我当傻子。”
陈誉走进卫生间,把水倒出去,重新接了一杯过来。
闫驰一直偏着头看着他动作,手指可以捏得住杯子,手腕可以提得起暖瓶,他的心放下去一点。
陈誉端了新的水过来,这次直接接的凉水。
闫驰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干了,用袖子擦了擦嘴,说:“你这手得治,尤其不能留疤,以后上台表演影响不好。”
“我不上台了。”陈誉说。
“上不上台都得治,留疤好看吗?我有药,我一朋友脑袋让人开了瓢儿,抹了那种药一点疤都没留,你别管了。”
“做你朋友必须要满足什么条件吗?”陈誉问。
闫驰看着他,没太听懂。
“又是割喉又是开瓢的。”
“这是巧合,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晚上你怎么过。”闫驰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是故意摆谱,腰实在疼:“先让人给你换床被子。”
陈誉楞了一下,出门去叫人,没一会儿护士小姐抱了新的被子过来了,看着满地的水和一床的狼藉,眼珠子好悬没给翻出去:“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你哪科儿的?
闫驰说:“楼下502。”
“来我们内科干什么?赶紧回去。”护士说。
“诶,我马上下去。”闫驰说。
护士铺完了床,一回头,闫驰还岔着腿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你不是走吗?”护士问。
他倒是想走。
闫驰扶着腰,坐得刚正不阿。
“……您受累,找人把我抬下去吧……”
第四章
闫驰又让人给抬下去了。
张士霄靠着门框嗑瓜子:“真能耐,一天抬八回,猪都没你这待遇。”
“谁让你在这嗑瓜子儿的?挡路还污染,无菌知道吗?过来给他挪床上去!”
张士霄挨了护士的呲,屁颠屁颠跑过去,把闫驰往床上挪。
闫驰趴在床上耸腰,问医生:“真没伤着我的筋吧?我怎么感觉腿这么软呢?耽不耽误我娶媳妇儿?”
医生忙着处理他崩开的伤口,头也不抬的说:“放心吧,离筋远着呢,不过你要再这么上蹿下跳的乱跑,伤口一直长不好,感染了乐子可就大了。”
“怎么着?”闫驰问。
“搞不好就是下肢瘫痪,还娶媳妇,走路都费劲。”医生吓唬他,实在没见过这么不消停的病人。
那不行,不走路可以,不娶媳妇不行,他媳妇那么好看。
“不跑了,好好治疗。”闫驰说。
退休返聘的老专家处理完伤口,在他弹性十足的屁股蛋子上拍了一把:“趴着吧,幸福会有的,媳妇也会有的。”
为了守住幸福,闫驰安稳的趴到了后半夜,黎明之前实在趴不住了,左摇右摆的膈应,膈应了十来分钟,他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抻着脖子把不远处陪床的张士霄喊醒了。
“咋了?要尿尿?”张士霄迷迷糊糊起来,跌跌撞撞下床。
“不尿,你躺着,咱俩聊会天儿”。闫驰说。
张士霄屁股一歪又躺了回去:“你有病。”
“给我整点药。”闫驰说。
回应他的只有张士霄均匀的呼噜声。
“海驰楼至尊年卡一张,负三到顶层肆意消费……”
“什么药,我这就去把医生薅起来给您开!”张士霄翻了个身,目光炯炯的看着闫驰的方向,不困了。
“就那个祛疤的,口红一样,薄荷味,一拧就出来了的那个。”
张士霄想起来了,他前女友被人开瓢时涂的那个。
“你不是说那是三无产品吗,会涂死人的。”
“季卡。”闫驰言简意赅。
“那东西不好弄啊,那是人家她医科院博士的爸自己研究出来给闺女用的,世面儿上根本买不着!”
“那你找他闺女要去。”闫驰强人所难。
“我凭什么跟人闺女要,我们都分手半年了,我就是一传说中坟头草都两米高的前任,我怎么要?”
“怎么就不能要了,我也是前任啊,别说坟头草了,我再投胎都能上小学了,这不也死乞白赖给人找呢吗,你想想办法。”闫驰循循善诱。
“整不了。”张士霄翻了回去,留给闫驰一个后脑勺。
“月卡,一张也就六位数……”
“这不是钱的事儿!”张士霄又翻回来,擀面条似的。
“季卡。”那就是钱还不够多。
“事关尊严……”
“年卡。”又涨回去了。
“天亮我就给人打电话。”张士霄说。
闫驰又趴了回去,两个回合就搞定了,没劲。
第二天,李老师带来了她自己做的营养餐,用两个旧饭盒装着,盖子上一个印着酸奶,一个印着酱油。